余生的視線落上靳年那上下起伏的心口，還好，他還活著。余生哽咽了一下，把頭埋進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中，聲音中都是顫抖，“還好，你還在。”說著，她便低低地哭著，她已經好久都沒有這樣釋放自己的情緒了，今天，她是真的被嚇到了，她的雙腿到現在都還發軟著。

“對不起。”余生抬頭面對靳年，卻忽然看見靳年睜著眼睛也在看她。本來，此時的心里就已經很脆弱了，余生一看見他睜開了眼睛，情緒更加激動，“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靳年就這樣定定地看著她，等到余生哭夠了之后，靳年才半瞇著眼睛緩緩地對她說，“你走吧。”余生有些發愣，剛剛哭得太狠，她的大腦現在還處于缺氧狀態。她沒有太明白靳年的意思，靳年又撐著說了一遍，“你走吧！”說完這句話，靳年就閉上了眼睛，也不去看余生的神色。

余生這次聽得很清楚，也很明白。她有些不可思議，從以前剛認識的時候，她總是喜歡黏著他，他也有趕她的時候。到后來，發生了那樣的事，他也總是陰魂不散地跟著自己。即使，有發狠的時候，可是，她從來沒有在他的眼里看到像剛剛那樣的決絕。

余生有那么一瞬間的心慌，隨之而來的就是深深的悲傷。他的意思是再也不要見到她了嗎？他是在恨自己，讓他差點沒命嗎？余生強忍著又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一邊不死心地看著靳年，一邊不情愿地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兩步。

她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對不起。我當時沒有想這么多。”說完這句，余生在等靳年的反應，可是，靳年依舊閉著眼睛，若不是看見他那扇動的眼睫毛，還以為他又睡著了。

小心翼翼的等待，卻是等來的失望。余生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只是等她帶上房門的那一瞬間，剛剛還一直閉著眼睛的靳年，又再次睜開了眼睛。手指動了動，卻又放下去了，一直盯著已經關上的房門發呆。

小護士看見余生出來，但是臉色并不好，心中默默哀嘆了一句，好事多磨，就想上來扶她進病房去休息。余生扶開了她的手，“我要出院。”

小護士瞪大了雙眼，好像余生在跟她開玩笑般，“余小姐，雖然，你沒什么大事，但是你的手臂，腿部，還有背部都受了不小的傷，況且，由于你的走動，你的傷口又有裂開的趨勢。你現在要跟我說，你要出院，你的主治醫生也不會批準的。”

“要他批準嗎？我結完錢就走！這點自由我還是有的！”余生雖然說的聲音低低的，但是語氣卻是十分的強硬。小護士被她這么一嗆，心中也來火，“你這人怎么這樣？這是醫生本著對你負責的態度，你怎么還不識好人心！”

余生輕蔑地朝她瞟了一眼，“你收他賄賂了？要這么幫他說話？我狼心狗肺，現在你看清了，可以讓我走了吧！”“你，哼！”小護士被氣得七竅生煙，跺了一下地面，嘀嘀咕咕地離開了。余生大概知道她會說些什么，只是，無所謂了。

由于余生的態度一直比較橫，所以醫院方面，也是盡快給她結完錢，就讓她走了。走出醫院的大門，天色朦朦朧朧的，余生這才想起，已經一個晚上了，只是，這個夜晚，她一直都沒有合眼，現在，更加是心思大于默哀。

外面下著大雨，余生什么都沒有，手機和包包都落在了事故發生地點。手機打完急救電話，就被她丟掉了，現在，她是真的身無分文。會露宿街頭嗎？

走進雨中，抬頭仰望著天空中的雨簾，臉頰被拍得很疼，手臂上，腳上剛剛包扎好的傷口，又再次裂開，包扎的紗布上，已經被浸染了血色。余生卻絲毫沒有覺得疼痛，不，不是不疼。只是，當你的身體上，有別的地方的疼痛大于這個地方，那么也就會感覺不到疼了。

漫無目的地就這樣走著，路邊的車輛來來往往，有好幾輛的車司機在她的身旁停下，甚至鳴笛提醒她，是否要坐車。可是，余生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不理會其他。

或許是太過專注，余生沒有留神，前面的路面不知何時挖了一個引水的坑道。“噗通”一聲，余生掉了進去，旁邊樹立著的警告牌，也因為余生的撞擊歪倒在了一邊。嗆了幾口泥水，咳嗽個不停，余生使勁咳著，像是要把肺里面的東西全部都咳出來一樣。

過了好久，余生才又直起腰來。此時，她的身上到處都沾上了泥，尤其是頭發上，余生不做過多的在意，拿同樣已經臟兮兮的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讓自己的視線得以清晰。

坑道并不是太深，她還能站在里面，頭部露在外面，路上并沒有什么行人。余生也沒有想過要去求救。一只手搭上外面的路邊，一邊用腳奮力地瞪著坑壁上的泥。滑了幾次，傷口又被再次掙大了一些，血又流了不少。這次，她終于感覺到有些疼痛了。

最后一次使力，發了狠地咬緊了牙關，終于爬出了坑道。余生坐在路上喘著粗氣，傷口的痛，讓她疼的閉了閉眼，緊皺著眉頭，嘴唇雖然有雨水的洗刷，但是，她還是依然感覺到干澀，她的喉嚨一陣發緊，一口血就這么被她生生吐了出來。只是，很快，又被雨水沖刷沒了。

余生拿手背擦了擦嘴角，血沒了，只是又多了些泥。重新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大雨中，余生就像江中的一葉扁舟，孤獨，而又倔強。

韓俊和賈勇本是抱著熱咖啡，在酒吧里面等余生的。昨天晚上，賈勇和碧霞一直等他們等到很晚，都沒有等到人。所以，賈勇才想到酒吧里面來看看，結果，韓俊說，從昨天出去，她就沒有回來過。

韓俊試圖撥打過余生的手機幾次，但是都是處于關機狀態中，從賈勇的描述中，韓俊知道余生是和靳年一起出去的，所以也沒有過多的擔心。

只是，當他看見這么狼狽不堪的余生出現在他的面前的時候，心還是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趕緊放下手中的杯子奔了過去，著急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看到余生身上的傷口時，韓俊就發火了。

“他人呢？你受了這么重的傷，他怎么都不送你回來？”韓俊也不敢上去拉她，深怕把余生拉痛了，只好趕緊讓人去拿毛巾，先給她擦擦。余生也不說話，任韓俊在那邊干著急著，她就這么一直低著頭不說話。

韓俊問得急了，她才有氣無力地說，“我想休息。”說完這四個字，余生便頭也不回地回了休息室。韓俊手中拿著剛拿來的干毛巾，看著余生的背影干瞪眼。賈勇在一邊看著，也覺得不可思議，一臉疑惑的樣子。但是，看著一臉冷若冰霜的韓俊，卻也不敢多問什么。

洗弄了一番，頭發好不容易被清洗干凈，余生就著濕漉漉的頭發躺在沙發上，眼睛緊閉，眼角的淚水卻是不能抑制地流著。

韓俊推開門的時候，余生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拿了吹風機，輕輕地走到余生的頭邊，把她的頭發撩起，暖風從吹風機里吹出來，掃過余生的面頰，仿佛是在輕輕的安撫她似的。

二人都不說話，時間就這樣靜靜地流淌著。吹完頭發，韓俊放下吹風機，“我先出去，有什么事情，等你休息夠了再說。”余生沒有搭理他，只是韓俊剛想走，眼角卻掃到余生衣服上再次染上的血色。

眼眸一黑，也不管余生的意見，直接撩起余生手臂上的衣服，被眼前的景象嚇住，大吃一驚。“你以為，你是超人嗎？傷成這樣，你還呈什么能？！”話語中有責備，但是，更多的是擔心。

“為什么不能是超人？我沒事！”把韓俊的手打掉，再次閉上眼睛。韓俊愣了一下，被她氣得很想一走了之，不管她的死活，可是，看著她現在這樣脆弱，又不忍心留她一個人繼續這樣。

“我這是上輩子欠了你的！”撅著嘴巴說了這么一句話，起身往外走去，想要去拿醫藥箱過來，給余生包扎傷口用。可是，余生卻又忽然緊緊抓住他的袖口，緊張地問，“你要去哪里？”

看著余生那像受傷的，驚恐的小鹿一樣的眼神，韓俊的心又再次軟了一分。回過身來，蹲到余生的面前，“我哪里也不去，我只是去給你拿個醫藥箱。”余生依然緊緊地拉著韓俊的袖子，就好像，她一松手，他也會離開她一樣。

韓俊認命地喊了一個服務員，替他把藥箱送過來，自己就這么坐在余生的身邊陪著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還是怎么樣，余生忽然起身，抱住了韓俊的脖子，痛苦地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