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圻煜以為時間已經(jīng)過去好久，其實不然，爹爹咒罵的聲音還在耳邊，棍子擊打在肉tǐ上的噗通聲也都盡數(shù)傳進耳朵里，家里的下人們個個嚇破了膽躲在門口跪著哭，院子里一個多余的人都沒有，但躺在地上的圻煜卻總覺得，似乎哪里不大對勁——

突然他整個人的神經(jīng)緊繃起來，劇烈的心跳讓頭有如炸開般疼痛，呼吸因為害怕而越來越急促，可他人卻一動不敢動，甚至連眼神都不敢移動分毫，直直地盯著頭頂?shù)奶炜眨例X毫無知覺地咬在一起，眼淚無聲的往臉兩邊滑——

他終于知道是哪里不對勁了，整個院子里只聽得到爹爹的聲音，卻再沒了女人因為疼痛而發(fā)出的呻yín聲。

“老子打死你個賤婢，還敢跟婆婆頂嘴，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今兒我要是不打死你，明天我非死你手里不可！打死你！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敢偷人，看老子打不死你！”

“……”

圻煜不敢看他爹，更不敢看旁邊，他怕，他怕看到讓他感到恐慌的事情，他怕這么一眼看過去，從此一切都完了，所以他寧愿一聲不吭，仿佛這樣，他就可以不用知道他娘被他爹拿棍子活活打死的事情。

是的他知道，他娘親已經(jīng)斷了氣了。

可是他爹卻像個瘋子一樣仍舊揮動著棍子，那聲音讓圻煜幾乎嘔吐出來。突然不知道從哪里生出了力氣，他一個骨碌爬起來，雙眼血紅地瞪著同樣雙眼發(fā)紅甚至臉都是紅紅的圻承前。

“啊——”

圻煜嗓子眼兒里爆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隨后他像精神失常般沖過去，一下子撞開了因他反常而反射性怔愣的爹爹，那力氣該是他有生以來用得最大的一次，他爹踉蹌著倒地，無力爬起，棍子滾落一旁，無人敢管。

圻煜強迫著把自己的視線轉向地面，轉向那一片血肉模糊的地方，當那慘不忍睹的一幕出現(xiàn)在視線中，他終于失聲大叫起來，“娘——”哭泣的聲音變了調(diào)，任是誰聽了都覺得瘆得慌。

可圻煜的悲傷并沒有持續(xù)多久，重新站起來的圻承前冷漠地看著地上的母子，他的呼吸因之前的動作過大現(xiàn)在劇烈的喘息著，但卻并不妨礙由內(nèi)心深處生出那股深深的厭惡和暴戾，提步往屋內(nèi)走，看了眼門口嚇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仆人，他手一揮無聲示意，而后一言不發(fā)陰沉著臉去了后院。

連呼吸都哆嗦的下人們接到命令后齊齊抖著身子連爬帶撲地過來倒在圻煜旁邊，男男女女的自發(fā)分成了兩組，男的硬著頭皮雙手發(fā)顫地去抬地上已經(jīng)沒了生息的人——若地上躺著的換做其他人，跟他們身份同等的其他人，心里定不會這般駭然，因那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可眼下地上的人是他們的主子，這不得不使人膽戰(zhàn)心驚。女的則在圻煜欲阻攔之際死死抱住他，七嘴八舌聲音尖銳地喊著“三少爺不可”“三少爺聽話”“三少爺閉上眼睛”的話。

圻煜嗷嗷嚎哭著，就像是要將嗓子撕裂一般，死命的想要掙脫桎梏，可他竟感覺不到力氣，身體像是被無數(shù)枝枝蔓蔓抵擋住，絲毫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下人粗魯嫌惡的抬走，血流了一路，他卻像個廢人一樣什么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