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紅燈亮了三個小時。

　　靳向堯就坐在外面的長椅上，雙肘支在膝蓋上，低垂著腦袋，十指交叉緊握著。

　　往日一向衣冠整齊、一絲不茍的男人，此刻卻是襯衣開了兩個扣子，領帶也歪了，外套上還沾著星點血漬，一副狼狽頹然的樣子。

　　杜翩然聽到消息立馬趕來了，隔著老遠就喊他的名字，靳向堯淡淡瞥了她一眼，隨即又扭回了頭。

　　他煩躁地摸出一支煙，準備點上，一個小護士過來制止他，“先生，醫院不允許吸煙。”

　　“滾！”

　　他突然大喝一聲，聲音激憤暴躁，眼神一片猩紅，也不知道罵的是小護士，還是杜翩然。

　　杜翩然也不敢說話了，一個人坐到角落里去。

　　靳向堯也不理她，直起背來，瞇起眼睛，一口又一口地猛抽煙。

　　他覺得太陽穴跳得厲害，心口也跳得厲害，那一顫一顫的頻率，幾乎讓他夾不住指尖燃了一半的煙頭。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那個女人出了事，為什么他要這么緊張？

　　不是一直都看不起她的么？

　　不是一直都痛恨她的么？

　　那個女人也一定是瘋了。

　　不是說要殺了他么？

　　做什么又寧可自己去撞防護欄，也不肯傷他半分？

　　門外突然沖進來一個人影，二話不說，上來就揪住靳向堯的領子揍了他一拳。

　　“靳向堯，你他/媽到底是不是東西？若若都要跟你結婚了，你居然把她弄得進了醫院！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然遇上了你這么個人渣！”

　　憤怒的男人，是剛從外地辦事回來的沈昂。

　　杜翩然見狀，急忙來拉沈昂，可靳向堯卻是面無表情，也不掙扎，一副任由他處置的樣子。

　　沈昂睚眥欲裂，掄了他幾拳后，也被他這副樣子弄得沒了脾氣，松開他的時候拋了句狠話：“等這次她好了，老子不帶她走，我他/媽就改跟你姓！”

　　“砰——”

　　聽了這話，原先還打不還手、眼神一片死寂的靳向堯，突然像是被奪了食物的發怒野獸，眼神噴火，反手也一拳砸在沈昂肚子上。

　　“你有種再說一遍！”

　　他的女人，他沈昂憑什么帶走？

　　兩個男人在手術室外就這樣扭打在一起了，看著靳向堯一副發狠的模樣，杜翩然急得都快哭了。

　　“吵什么吵？要打架出去打！”手術室里突然走出來一個有些年紀的護士，冷著眼呵斥外面的兩個年輕人。

　　沈昂見狀，搶先沖過去問護士：“病人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護士手里還拿著一堆報告單，頭也不抬，“病人大出血，現在醫院血庫沒有庫存，你們看看誰和病人是同個血型的，準備幫她輸點血。”

　　靳向堯正想說讓他來試試看，沈昂已經擼起袖子了，“我是，我來。”

　　靳向堯僵了僵。

　　原來，他對杜若真的一點都不了解。

　　連給她輸血的資格都沒有。

　　……

　　沈昂給杜若輸了600cc的血，等到晚上，她才醒過來。

　　一睜眼，杜若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守在她床頭、滿臉憔容的沈昂，“沈昂哥……”

　　他緊張地去按住她，“若若你先別動，你腹部有傷口。”

　　杜若不動了，腦海里涌出昏迷前那些畫面，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精神病院里虐待她的那些人，不肯放過她的靳向堯，還有撞上防護欄的汽車……

　　她捂住頭，“沈昂哥，我腦袋好痛……”

　　“痛就不要想了，別去想了……”沈昂心疼地去抓她的手，緊緊握在手心，滿眼不舍。

　　醫生說，她不久前流過產。

　　她居然會為那個男人流產，最后還被他害得躺在這里，靳向堯那個畜生到底有沒有心？

　　他到底把杜若當成什么了？

　　就憑著她愛他，他就有權利肆意踐踏她了？

　　“若若，你別再愛靳向堯了好不好？”

　　沈昂突然這樣請求，杜若被他嚇了一跳，更被靳向堯這個名字嚇得渾身打顫。

　　她猛地從他掌心抽回手，“沈昂哥，你別提他。我……我不想說他……”

　　“杜若，你別逃避了！

　　靳向堯他根本不愛你，你再這樣一味付出，只不過是給他機會、給杜翩然機會再傷害你罷了。

　　你接受事實吧，他不愛你、不愛你！他愛的是杜翩然！

　　若若，你跟我走吧。

　　杜翩然不會放過你的，我帶你早些走你才會安全，你聽我的吧若若。”

　　杜若被他的這番話說中心事，突然喉頭像是被堵了一團棉花，什么都說不出來。

　　對啊，靳向堯不愛她，他愛的是杜翩然。

　　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可這樣血淋淋的事實，被另一個人直白地撕裂開來，她還是痛得死去活來。

　　“沈昂哥，”她縮了下身子，把臉別過去，“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沈昂見狀，以為她生氣了，急忙和她解釋：“若若，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擔心你而已……杜翩然她太有手段了，我很怕你斗不過她。

　　你知道嗎？

　　我上次沒能去咖啡廳和你見面，是因為我去外地查杜翩然的事了。

　　原來她上次消失是躲到一個偏遠的小鎮去墮胎、養身子了。她那時候已經有孩子，她給靳向堯下藥，原本是想把肚子里的孩子賴給他的，只不過好巧不巧拖了你下水，她這才換了計劃，躲起來誣賴你綁架了她。

　　她那樣的女人，太狠毒了，對自己都這么狠，你不夠她斗的。

　　若若，聽我的，你跟我走吧。”

　　杜若聽到這個真相，也是滿臉不可置信。

　　而他們兩個誰都沒有發現，此刻門外正站著一個人影。

　　杜翩然滿臉兇狠，眼神陰毒，她本是想來看看杜若的情況，看看她死沒死，沒想到居然聽到了這個消息。

　　沈昂居然查到她頭上了。

　　那她就更不能坐以待斃了。

　　對了，馮開強之前不是出獄了么？還來聯系她問她要錢，幫她偽造了親子鑒定書。

　　正好，現在又可以派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