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千字文》應該是練習之作，因為紙張并不考究，完全沒有要做舊或者偽造成某個名家的作品的意思。字里行間仍然非常有文征明的味道，雖然徐林一眼就認得出是他媽媽的作品。

　　“0716。”

　　這是徐林對著這幅《千字文》研究了三個小時之后的結果，他聳聳肩：“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推出來的就是這幾個數字。”

　　“不是具體的字？”錢路皺緊了眉，有些疑惑，“0716是什么密碼之類的嗎？”

　　徐林搖搖頭：“說實話，我不知道，但是我反復推了很多次，應該不是具體的漢字，而就是這幾個數字。除非家里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書，可以和這幾個數字對上，但我個人更偏向于是這個數字。具體是什么，就還得再看看了。我家里，媽媽留下的書就是這些了……”

　　為了破譯這幅字里的密碼，他們三個人一起來到了徐林的家中，桌子上的書都被徐林反反復復翻了好多次，有些雜亂地放在一旁。

　　這時候，周朝走了進來，搖了搖手中的手機：“有魚上鉤了。”

　　許翠云果然再次聯系了胡進益，并且非常熱情地給他推薦了一個對那個青花大罐有興趣的買家。周朝挑挑眉：“不出我們的意料，我讓小胡去見她和那個有興趣的買家了。我們現在怎么做？”

　　周朝這話其實是在問徐林，但錢路卻上前一步開口道：“我派人跟著一起去，龍騰如果真的和‘源流’有牽涉，我們一定要一網打盡才行。”

　　“其實我覺得這個調查方向剛剛好，”徐林剛才為了看清楚《千字文》上的密碼，把自己平日里不怎么戴的眼鏡戴上了，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個學校的老師，一副學究做派，“之前不是擔心打草驚蛇？但其實龍騰現在就算察覺到我們在調查，應該也只會覺得我們在調查他們在鑒定這方面的貓膩，而不是造假。在這方面的調查，某種程度上反而能放松他們的警惕。”

　　錢路皺眉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這方面我同意你的觀點，但我們仍然不能掉以輕心，若真是那么龐大的造假集團的一員，他們棄車保帥也不無可能。更何況，像是龍騰這樣的公司，真的了解‘源流’的運作方式的人，應該還是少數。”

　　“所以我們需要把握一些關鍵人物，既參與了設計騙取高額鑒定費，又很可能也知道一些關于造假的事情的人，掌握了這些人，我相信你們的偵訊技巧，一定能夠攻破對方的心理防線。”徐林推了推眼鏡，認真地說道。

　　周朝一下反應過來：“你是說，比如呂梁這個人？”

　　徐林笑起來，和周朝對視一眼，點點頭。

　　“對了，老許那里怎么說？”周朝記得，上次他們想從老許那里套到話，還專門去了一趟老許那里，買了他十枚古錢幣，周朝至今還對那枚疑似貴州黔寶的古幣念念不忘，“其實我覺得最關鍵的是那枚貴州黔寶，可惜他不肯出手。”

　　徐林笑起來：“老許做小本生意，主營的業務又是瓷器和字畫，他留著一個真假都沒法兒判斷的古錢幣做什么？上次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想吊著我們而已。不過我們不能真的讓人來當托演戲上節目，所以這個事兒只能先放一放。”他頓了頓，“嗯，不過我會抽空去和他聯絡一下感情的，他那個兒子許云飛，現在和我關系還不錯。”

　　“哦就是那個停留在孩童階段的大人是吧？”周朝對他叫自己“叔叔”這事兒還記憶猶新，“說實話，也怪可憐的，我覺得老許也不容易。不過那孩子還算懂事，也好哄，幾顆糖就能搞定。”

　　門鈴聲在這時響起，陸無雙又是人未至聲先到：“徐林哥徐林哥，我們來啦！”

　　聽到陸無雙的聲音周朝的第一反應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被徐林一把拽住胳膊：“哪兒去？還要一起商量接下來的對策呢。”

　　周朝嘆了口氣：“這丫頭有時候太……咋咋呼呼了。”

　　咋咋呼呼的陸無雙沒想到周朝也在，看到周朝的時候果然兩眼放光，嗷的一聲撲上去：“偶像！你也在！對了！”她連忙拿出手機，開口道，“上次太忙了，我都忘了跟你合影，我回去之后還被我同事一頓數落呢！我跟你說啊偶像，我同事那一票編輯姐姐，全都是你的粉絲！”

　　劉飛宇和小聰跟在后面，負責當苦力，提著電腦等一堆設備，小聰朝著徐林點點頭，從背包里拿出一沓資料：“這是我這幾天查到的關于許翠云還有那個李志的一些資料，”說話間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錢路，補充道，“額，那個……用了一點點手段。”

　　錢路對趙聰的來歷心知肚明，先是輕哼了一聲表示不滿，卻在接收到徐林如有實質的眼神之后又擺擺手：“行了，你們先看，有需要我知道的告訴我一下，我安排兩隊人，一隊跟著胡進益，另一隊繼續查龍騰藝術品檢測公司。”

　　另一邊，胡進益已經見到了許翠云：“許姐！”

　　“誒，小胡，來，來來，坐！”許翠云也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這是一家高檔飯店的小包廂，許翠云的身邊還坐著一個女人，大概三十歲上下，精明干練，看起來是事業女強人的派頭，利落的短發，一身職業裝，對著胡進益微微點點頭，笑容很淺也非常職業。

　　“我來介紹一下！”許翠云非常熱情地開口，指著胡進益道，“這就是我說的那個救過我一次的小伙子，人特別老實，又很仗義，特別優秀的小伙子，叫胡進益。”

　　胡進益有些臉紅，心說不是來賣瓷器嗎怎么搞得跟相親現場似的，他頗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個，許姐……”

　　許翠云滿臉笑容地開始介紹另外一個：“這位是李小姐，她呀，是個富商的女兒，剛從國外回來……”

　　“李牧云。”她站起身，打斷了許翠云如同相親現場一般的介紹，伸出手，“你好。我父親生平愛好收藏古玩一類，他信奉道教，對這些東西非常癡迷。我常年定居海外，這次其實是回國旅游，我父親想多收藏一些這類的東西，他之前聽說這個瓷器的事，再加上翠云姐說了那么個故事，他很感興趣，但他身體不太好，不方便親自過來，所以讓我來和你聊聊。”

　　胡進益連忙和她握手，然后開口道：“你好你好，我叫胡進益，你也叫我小胡就行了。”

　　他依然戴著那天那個特別的“耳釘”，徐林和周朝等人將一切都聽到了，陸無雙忍不住開起玩笑：“聽聲音感覺長得不錯？說不定是個大美女，小胡也是很有艷福嘛！”

　　“我是個直爽的人，我聽翠云姐說了那個青花大罐的情況，想看看實物。”李牧云開門見山，“如果確定是真的，你也確實有要出手的意圖，那我就開價，然后我們可以直接交易，放心，我給的價格絕不會低于市場價。”

　　沒想到話題進展的這么快，胡進益愣了愣才撓撓頭：“可我那個……我今天沒帶。”

　　“小胡啊！”許翠云一聽就不樂意了，“我不是跟你說了是給你介紹感興趣的買家嗎？你不帶來東西這怎么談啊？你這讓我很難做的！”

　　胡進益還沒來得及開口，李牧云就繼續道：“第一次見面你有防備也是正常的，雖然我沒料到你竟然對翠云姐也有這么強的防備心。那不如這樣吧，你說說看你理想中的地點和時間，反正我是一定要看實物的。”

　　“你看就能做主嗎？”胡進益皺了皺眉，根據聽到的周朝的提示開口，“不是說，其實對這些感興趣的是你父親？”

　　“我在美國讀的是考古學的碩士學位，因為自小耳濡目染，對古玩鑒定有一些研究，而且這些年我也幫歐美不少國家做了一些中國古代的古玩的鑒定，我父親在這方面是非常信任我的。”李牧云的語速非常快，“而且我沒有那么繁瑣，看過之后基本就會確定，我們不會在這座城市逗留太久，胡先生如果確實有合作的誠意，還是早點確定比較好。我還有一些其他的藏品想要去看。”

　　言下之意是，你如果要藏著掖著當寶貝我就不要了，還有的是好貨等我去挑。

　　胡進益略一遲疑：“我想再確認一下……因為我對這個嘉靖年間的八仙過海青花大罐個人很有信心，我覺得肯定是真的。你這里自己確認之后，是否可以立刻交易？還是說……”他頓了頓，開口問道，“還是說你也需要什么鑒定證書之類的證明。”

　　“胡先生也是個明白人，”李牧云點頭，“我自己一個人覺得真是不夠的，因為任何鑒寶人都有走眼的時候，我沒有絕對的自信。所以我的確需要權威機構的鑒定資格證書，當然，只要能鑒定是真，我立刻就會買。”

　　胡進益急忙道：“其實我已經聯系了這方面的專家，準備……”

　　“哦，忘了說了，胡先生。”李牧云打斷他，冷冷道，“不是所有的鑒定證書我都認的。”

　　胡進益一愣：“可我是找本省的博物館那邊的文物鑒定……”

　　“在這座城市，我只認一個公司的鑒定證書。”李牧云繼續道，“龍騰藝術品檢測公司。”

　　來了！

　　果然是龍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