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沒有見過這樣暴怒的蘇黎世，但這次跟之前闖禍的時候不一樣，那個時候蘇黎世是惶恐我受到一丁點傷害的，而現在——

　　他是埋怨我給他抹了黑，闖了禍。

　　我試圖說話，但嘴唇動了又動，始終都沒能蹦出來一個字。

　　本以為氣氛會一直這樣僵持下去，直到蘇黎世的怒氣消失，他垂眸掃了一眼我垂在身側的手背，眸色一沉，冷聲道，“手，怎么了？”

　　我垂眸看著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一片淤青，這才后知后覺的感覺到疼，下意思的縮了縮手背，解釋，“可能剛剛被推的時候，撞到了桌子角。”

　　聞言，蘇黎世沒有動作，他只是有些煩躁的扯了扯自己的衣領，然后背對著我，冷著聲音道，“自己去處理好，還有，下午跟我回A大做演講！”

　　去A大演講，我能理解，畢竟蘇黎世離開A大，且現在的成績斐然，怎么想都算是成功人士，A大會邀請他是理所當然，但是——

　　為什么蘇黎世要帶上我？A大的一切都是我們曾經在一起的證據。

　　“……我可以不去嗎？”我低著頭，想了想還是問道。

　　蘇黎世沒看我，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完全全的籠罩住，好半晌，他說，“你來這邊是做助理的，如果想做甩手掌柜，那你來錯了地方……”

　　言外之意，是不去不行。

　　我抿了下唇，還未開口，就聽到有人敲門，隨后便是值班護士的聲音響了起來，“蘇醫生，院長讓顧故過去趟。”

　　“嗯，知道了。”蘇黎世點了下頭，打發走了值班護士后，他才緩步走向我，英氣逼人的臉上是我所不熟悉的寡淡，他說，“顧故，從你重新出現在我面前開始，你就沒得選了，是進還是退，都由我來決定！”

　　低沉優雅而又讓人沉迷的嗓音，是那么的熟悉，可他話里的意思卻讓人不寒而栗，就好像這次的相遇本身就是一場預謀一般。

　　也是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原來世界真的很大，沒有刻意的見面，就真的不會再見了，也是那個時候我才明白，蘇黎世為了見到我，付出了多少。

　　……

　　我去了院長辦公室，我知道我即將面臨的是什么。

　　敲門走進去的時候，院長似乎在跟人打電話，在看到我的時候，神色陰沉，算不上好看，他努努嘴，示意我坐在他的面前。

　　我沒坐下，只是僵直著身子，道，“抱歉，院長，今天的事情……”

　　“你知道今天的事情影響多大嗎？我聽護士長說，那鬧事的女的認識你，擺明了是找你麻煩的？”院長將自己的手機重重的丟在了桌子上，“我不管你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煩，得罪了什么人，別帶到院里來，醫院是治病救人的，不是來處理家長里短的！要是你處理不好那些事，你就主動遞辭呈吧！”

　　遞交辭呈？

　　我僵住，在不知道該做出如何反應的同時想到了病床上的顧憶，我連忙喊道，“院長，這次的事情是我的錯，我保證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我……”

　　頓了頓，我補充，“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院長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顧故是吧？我不知道蘇醫生為什么那么看重你，但是你必須要明白的一件事是，醫院也是職場，你既然進了這里，決定接手這邊的工作，你就收起那些不切實際的思想，對病患認真負責，否則……無論是我這里還是其他人那里，你都呆不久的……”

　　“是，我知道了，謝謝院長。”我說。

　　院長指了指門口的方向，說道，“回去吧，這次的事情，下不為例。”

　　走出院長辦公室的時候，我的腦海里面還在回想著院長剛剛的話，他說是因為蘇黎世一直盡力保我，所以才會勉為其難的讓我留下。

　　心底一股難言的情愫涌上心頭。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現在的心情，像是偷走了別人心愛的玩具，既開心又惶恐，生怕這偷來的些許美好也會被人用力打翻。

　　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回辦公室，還沒進門就看到坐在位置上跟家屬詳細說著患者病情的蘇黎世，他的眉眼依舊銳利，只是在說話的時候會盡量顧忌家屬的情緒，聲音低沉之中夾雜著些許溫柔。

　　這樣的人，即便有過那么黑暗的過去，現在也是明亮溫柔的。

　　我垂了垂眸子，覺得有些無力，當年的真相就像是一塊大石頭，壓得我心口發悶，我多想把那些過去一股腦通通告訴蘇黎世，告訴他我愛他，告訴他我舍不得他，告訴他我的不得已，但——

　　我不能說，那些過往即便染著鮮血，我也無法對著蘇黎世說出口。

　　不知道站在門口多久，一直到雙腿發麻，我才推門走了進去。

　　蘇黎世聽到房門響動，臉上并沒有多少表情，反倒是繼續安心工作，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桌子上的藥水和棉簽，陷入了沉思。

　　這個應該是蘇黎世給我準備的，我的手淤青了。

　　“下午的時候，我會先去A大，你等3號床病人打完吊水，沒有異常之后再來學校。”蘇黎世翻了翻自己的手機，狀似無意的補充了一句，“還有，把傷口處理下，我不喜歡淤青。”

　　事事關心，時時維護，蘇黎世像是一直未曾改變，又像是——

　　有所改變！

　　可這些改變都不該給我，他變了，那是榮嵐的功勞，他沒變，那也是榮嵐維護的，與離開五年的我，毫無關系。

　　何況榮嵐現在還懷孕了，我是憑什么繼續霸占著他，不放手呢？

　　這么想著，腦海里面的話也不自覺地蹦了出來，我說，“蘇黎世，你要結婚了，而我，也還沒離婚……”

　　在外人面前，我不算喜歡坦誠我跟宋遲的關系的，但——

　　這次我卻無比希望宋遲這個名義上的丈夫，能夠幫助我跟蘇黎世徹底分開，蘇黎世就像是毒品，明明知道不能靠近，但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靠近。

　　聽到我的話，蘇黎世并沒有什么過激的反應，他表現的很平靜，眸光里面是淡淡的疏遠，他說，“顧故，你想多了，今天的事情，哪怕是個外人，我也會站出來的。”

　　“那就好。”我回應。

　　……

　　上午跟蘇黎世不愉快的對話，到現在還在我的腦海里面盤旋，我看著站在舞臺中央的打扮的精神十足的男人，看著他英姿颯爽，侃侃而談的樣子，微微出神。

　　臺下充滿活力的學生，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去聽蘇黎世的演講。

　　在提問環節，有人問，“蘇先生，我能問您一個私人問題嗎？當然，我是為我們學院這群女同學問的，您可千萬要賞臉……”

　　蘇黎世淺淺笑了下，“你說。”

　　“您結婚了嗎？結婚對象是當初跟您談戀愛的學姐嗎？你們當初的校園故事，可是讓許多人羨慕不已，如今……”男生笑了下，道，“如今學姐幫您功成名就，你們肯定是修成正果了吧？”

　　我勾了勾唇角，所謂的校園故事，不過是當年我勇于示愛。

　　——蘇黎世，你又翻墻打架，我要告訴老師，讓他罰你寫檢討，畢不了業！

　　我趴在學校的矮墻上，看著站在墻外面，撿起地上的衣服正準備穿的蘇黎世，眸色盎然，下巴微抬，話里話外，滿滿的都是威脅。

　　“但，如果你肯接受我，做我男朋友，那我就……”

　　蘇黎世抬頭，說好。

　　那一剎那，我看著蘇黎世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里面灑滿了光輝，以至于沉迷其中都沒有反應過來，他那個時候已經答應了我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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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遺憾，我們分手了，沒有你們想的那種修成正果。”蘇黎世淺淺的勾了勾唇角，臉上看不出來他究竟是難過還是無所謂，“而且，她嫁人了，而我也要結婚了。”

　　“……”

　　“……”

　　蘇黎世話音落下的時候，偌大的房間里面竟然再沒人說些什么，好半天才有人喊了一句，“曾經擁有過就是最好的，等下次遇見的時候，一定要擁抱一下，然后告訴彼此，大家過得都很好。”

　　周圍人笑他，“瞧瞧，我們的張大才子又隨口就來小情話！”

　　蘇黎世似乎并沒有多大的反應，他說，“說的不錯。”

　　“你們后來又相遇了嗎？如果有機會再見的話，學長你會對她說什么呢？不對，應該是學長，你之所以這么久才決定結婚，是因為還愛著她嗎？”有女生舉著話筒，站了起來，臉上帶著八卦的神色。

　　所有人都在等蘇黎世的回答，只聽得他說，“事實上，我們……”

　　蘇黎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有人高聲喊著，“快讓開，讓開！后排那個……”

　　下一秒，頭頂上方傳來什么斷裂的聲音。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在感受到危險的時候，額頭上已經重重的挨了下，隨后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在倒地的時候，我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喊我。

　　“顧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