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飄飛三日不絕，整個王府銀裝素裹，怡安閣后花園的松樹長青，梅花卻凌寒而開，青紅相間與皚皚白雪交映成畫。

溫卿婼折了幾枝?最是艷麗的玉蕊檀心梅，她撣掉了上面的雪水，興致勃勃得插入錦王臥房的青瓷花瓶里。

這間臥房大多是青灰色的布置，幾簇紅梅的出現像是帶來了不少生機與靈氣。

?木推上沉寂坐著的男人，大約只是在盯著窗外深思著什么，并未理會這些不起眼的小事情。

他向來是冷淡孤傲的性子，?出征之前的十幾年里，他們主仆之間的對話，都不如這三日加起來多。

一蓑純黑色斗笠讓她完全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能猜想他大約是在欣賞窗外漫天的雪景。

她就一直站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陪著他靜靜得聆聽雪花飄落的聲音。

侍奉他用罷午膳，溫卿婼被薛主母召進了承瑞軒，薛主母擺手屏退了左右，臉色卻并不好看。

“昨夜皇上給王府下了一道旨意，說是體恤王爺多年征戰辛苦，擇十六名官宦家的小姐親自與王爺選看。王爺看中了誰，以后誰就是王府的主人。咱們當今圣上有三子，安王和清王都比咱們王爺年長，卻都沒有大婚，可見圣上是真疼惜王爺！”

溫卿婼聽罷，面露欣喜之色，情不自禁得道：“王府選妃本是大喜事，王爺既得皇上如此之器重，也是天大的幸事。而且王爺若得一心人，與其白首偕老，對當下情形亦是好事！”

薛主母不以為然得瞟了她一眼，沉沉的聲音很有警醒的意味，她抻了抻自己金絲絨邊的長袖，瞧著那上面盤錯的牡丹，“你能這樣想自然是好事！即便王爺遭難了，主子可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王爺選妃是王府的頭等大事，王爺母妃仙逝的早，老身是王爺名義上的姨娘。按理說這一應事務都要老身主持，可王爺卻親點只要你來主理選妃之事。老身以前喜歡你謹慎妥帖，卻沒想到你只不過侍奉了王爺三天，就與王爺交了心，要主理起府中事務來了。”

溫卿婼去墜云霧萬分錯愕，誠惶誠恐得跪倒在薛主母的面前，言辭懇切，“奴婢只是盡心侍奉王爺，絕沒有交心一說，更不敢有所僭越，拂了主母多年的栽培之恩。選妃之事，奴婢也是剛剛知曉，至于王爺為何作出如此安排，奴婢同樣十分費解。”

薛主母的神色依然凌厲，換作三年前，她從不允許紅冉以外的任何女婢貿然接近王爺，如今紅冉臥病在床，迫不得已才選了溫卿婼。她將自己依在身后的軟銀絲長枕上，九鳳金釵吐下的流蘇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自是雍容華貴的姿態，“你給老身記清楚了，這府里除了紅冉姑娘，沒有奴婢是主子命。老身年輕的時候，府里小廝曾經救回一條凍僵的蛇，老身想起那個反咬一口的故事，在蛇蘇醒過來之前，就立刻讓廚房做了美味蛇羹。可是卿婼，你我主仆多年情分，老身畢竟還是顧念曾經，如若換做第二人，老身必定會未雨綢繆了！”

溫卿婼叩首再拜，連頭都沒有敢抬起來，薛主母要是沒有點手段怎么能把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條，只是她好端端得受了猜忌，卻終究是始料未及的事，“請主母放心，奴婢定然恪盡本分。若有半絲逾規越矩，愿受任何懲罰。”

溫卿婼回到怡安閣的時候，自然有些心事忡忡，錦王把她清晨折的紅梅，放到更加靠近臥床的位置，又抽出一枝捏在指尖擺弄。“怎么？得知本王選妃，你不高興了？”

“奴婢恭喜王爺。只是奴婢費解，王爺為何要奴婢主理這等大事？薛主母是先皇妃密友，慧眼如炬，身份要貴胄奴婢百倍，如若不由她老人家來主持，這實在有些……不合規矩！萬望王爺能改了主意。”

主子之間的事，哪里會輪到她一個下人置喙，溫卿婼并不想趟這渾水！

“原來讓你憂心的是這件事！你誠心誠意……恭喜本王？”

錦王有瞬間的失落，指尖輕輕用力便把梅花給掰斷了，“這幾枝梅花怕是院子里開得最勝的，你選東西的眼光這么好，選人自然也差不了。不過，誰當了本王的妃子，就像這梅花離了樹根，只等著慢慢枯萎罷了。”

“王爺正值壯年，何必妄自菲薄。只是奴婢人微言輕，實在難當與王爺共議選妃這樣的大任，還請王爺不要為難奴婢。”

錦王夸她眼光好，可即便她的眼光再好，又怎么能對未來的主子品頭論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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