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瑜坐在書房里，手里拿著刻刀，一字一字地在書簡上刻下：道可道，非常道……

“大公子，該休息了。”書房里，一個低啞的聲音提醒道。

謝瑜充耳不聞，專心地刻著，直到最后一個字刻完，他捏了捏酸痛的指尖，冷聲說：“把書簡交給族老，好好保管。”

“是。”一道黑影掠過，眨眼間桌上空空如也。

這個時代的知識太寶貴了，各家的思想學說剛剛興起，名士們更是各路豪杰爭搶的對象。

想到白天那個少年脫口而出的“道學”，謝瑜閉了閉眼：不知他出自哪個隱世家族，如此珍貴的知識竟在大街上隨意說出，要不是他明確表示要拜入自己門下，他會設法把他綁來的。

沒辦法，他太缺人才了。

搖搖頭，謝瑜暫時放下這樁心事，此時他還不知道，這個自薦投靠他的“少年”，究竟會帶給他多少驚喜。

天色大亮，蘇夢懶懶地趴在床上，打了個哈欠。

昨夜她夢到林昌了，夢里的林昌撕開了虛偽的面孔，摟著五公主晉彤，在她墳前笑得春風得意。

竟然在她的墳頭蹦迪？

等著吧，蘇夢冷笑，眼中浮現一絲狠意。

這里是謝府里門客的住所，一排住的都是三等門客，獨門獨間，若想得到更好的待遇，就要升到二等甚至一等。

蘇夢望向謝瑜的住處，若有所思。

住所門廊。

“徐清，你隔壁來新人了？聽說是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哦！”一個齙牙的中年人對徐清擠眉弄眼。

徐清是個留著兩撇小胡子的文人，聞言眉頭皺起，不滿地看了眼蘇夢的房門，冷哼：“日上竿頭還沒起，這個蘇夢定是懶惰貪樂之人，不過說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話，大公子竟收他入府，真是不知所謂。”

齙牙中年人叫張豐，聞言齜牙一笑，“哈哈，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就是個練口技的，這輩子能在謝府里做一個三等門客已是天大的福分，徐兄，你可要加把勁兒啊！”

徐清被吹捧得心情舒暢，裝作瞪了張豐一眼：“胸無大志！”

話雖這么說，徐清心里微微一沉。八年前他費勁心思來到謝府，至今還是三等門客，隔壁那個蘇姓小兒，一來就和他平起平坐……

徐清的眼底閃過深深的嫉妒。

蘇夢絲毫不知道她的到來，引起了某些同僚的注意。

晌午時分，饑餓感使她躺不下去了，跟著拎飯盒的侍女，走到謝瑜的書房。

謝瑜放下手中的公務，正準備吃飯時，忽然聽到侍女報告蘇夢求見，臉上緩緩浮現一個問號。

思忖片刻，謝瑜坐回榻上，眉頭微微擰起，“讓他進來。”

蘇夢一進門，又被謝瑜的容貌晃花了眼，只見他靜靜端坐在上首，陽光從樓閣高處的窗外射進來，照得他皮膚恍若透明，眼眸熠熠生輝。

頓了頓，視線移到侍女端來的木質食盒，蘇夢手指微動，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主公，昨日我和您探討了一些道學，今天特意來拜見，繼續講道。”

那本經書如此珍貴，難道蘇夢打算將整本都奉上？

謝瑜摸不準蘇夢的心思，決定按兵不動，“哦？說來聽聽。”

“嘻嘻，別看我年紀小，追隨公子的心卻無比真誠，這本書只是我向公子投石問路的石子罷了。”

謝瑜屏住呼吸，極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卻見蘇夢神色一收，正色道：“昨日我說的是《道德經》第一章，這本書是我族中的前輩所寫，今天我來為公子講接下來的部分。”

聞言謝瑜眸光微閃，狀似頗感興趣地問：“不知你的這位前輩，可愿在我府上效力？”

蘇夢眨眨眼，一臉無辜：“前輩已仙去。”

“仙去……”謝瑜咀嚼著這個詞，眸色微深，是成仙，還是逝世？

“嗯呢，那我開始了——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

蘇夢本就別有目的，視線時不時瞥向謝瑜的食盒，饑餓中，她的語速漸漸加快。

謝瑜凝神聽著，臉色緊繃，目光中卻不時爆出強烈的光彩，人道地道天道，從這些文字里竟然闡述得如此玄妙，如此之“天書”，讓人贊嘆不已。

若是這本書的內容被那些文人名士聽到，估計會引起一大片的瘋狂，“朝聞道，夕死可矣”這句話可不是鬧著玩的，不行，他要親手將之刻成書簡……

“咕嚕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