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當朝攝政王，而我只是人盡可欺的宮女。

晉封當日，他將我抱至軟榻上，氣息溫潤：“你成就了本王，本王好好報答你。”

我卻高興不起來。

只有我知道，這個面上斯溫爾雅的少年，心里藏著一只猛獸。

1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的主體來源于一本小說。

殷祺只是男配，母妃死得早，自小無人庇護，被宮人欺負到大，內心無比黑暗，做事心狠手辣，慘絕人道，日后將會成為禍端！

最后為情所困，死于女主之手。

我穿到僅有十三歲的宮女身上，恰巧趕上殷祺被宮人欺負。

原本我想忽視而過，心性如此壞的人，被打是活該！

但他忽然撞出人群，沖過來緊緊拽住我裙角，死死不松開，眼神楚楚可憐，嘴角沁著血：“姐姐……救救我……”

“松開。”我面無表情。

“姐姐當真忍心看著我死？”殷祺面上盡失血色，仿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斷了。

放心，你這小禍害死不了，日后還會成為大禍害呢！

但看著他如此脆弱的模樣，我還是于心不忍，忍不住將他攔在背后。

然后我兩一起挨揍。

后知后覺才反應過來，我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哪有什么能力保護比我還弱小的他？！

此時的殷祺應該只有十歲，比我矮了半個頭，我給他擦拭嘴角的血，沒好氣地道，“想要不被人欺負，就得強大起來，否則怎么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誰知，殷祺只是抬眸望著我，眼底的光熠熠生輝，淡淡笑道：“好，姐姐，我等你強大。”

我：“？？？”

我是這個意思嗎？我的意思是，要他強大起來！不是我！

“我的意思的，你要自己強大。”我捏了一把他的嫩臉，別說，這小禍害長得還挺好看。

殷祺輕輕拽了拽我的衣袖，楚楚可憐地望著我：“姐姐就那么不想保護祺兒嗎？”

一雙墨眸里充滿純真無害，像只受了傷的小貓咪。

我：“……”

2

從那以后，殷祺每天都會來尋我，每天身上都帶著不同的傷。

我不厭其煩地給他上藥，殷祺從來不喊疼。

在后宮當差的這些日子，我深知靠山的重要性，而殷祺前途可期，他就是我最好的選擇。

我問殷祺，為什么不把我討進他宮里伺候他？

殷祺只是低垂著頭，濃密卷翹的羽睫上印出淺淺的陰影，“祺兒不忍心夢玉姐姐跟著祺兒受委屈……”

“有我在，定不會讓你受委屈。”我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撫慰他。

雖然我的身體只有十三歲，但心智可不止十三歲，還完完整整地看過這本書，日后會發生的一切，我都能料得到。

于是，殷祺在養心殿門前跪了一天一夜，請求父皇把我安排進他宮中當差。

那天雨下得很大，雨水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清瘦的身體上，依然跪得挺直。

殷祺跪到深夜，身體不堪重負，高燒倒地，皇上才心軟批準。

我將殷祺背回寢宮，他靠在我背上，低聲呢喃：“夢玉姐姐……你現在是我的了……”

我微微觸動，心疼得不行。

第一次有人如此在意我，眼圈忍不住發紅。

到殷祺宮中當差后，我才發現殷祺每天的吃用，都與宮人無二。

殷祺母妃早逝，皇帝將他交給德妃撫養，德妃是殷祺母妃生前的死對頭，自然不會對殷祺多好。

殷祺高燒三天，德妃不曾來看一眼，聽聞我的存在，竟招搖地來了。

她仔細端詳我很久，從上而下地挑剔，“你就是祺兒看上的宮女？長得是挺可人，就是清瘦了些。”

德妃天姿國色，清眸流盼，朱唇皓齒，舉手投足間透著雍容華貴，遠遠便聞到她身上的暗香。

我跪在地上，垂著頭恭維道：“奴婢不敢，娘娘才是這兒的主子，娘娘說什么奴婢便聽什么。”

“本宮之前派了不少宮女服侍祺兒，他都不要，而今卻只要你……你說是因為什么原因？”德妃端坐在正前方的主位上，而殷祺還在高燒昏睡。

小說里德妃今日有多風光，日后便有多慘烈。

“也許是奴婢干活比較勤快，若是歡喜，奴婢也可以到娘娘宮里當差，娘娘宮中條件可比這兒好多了……”我用純真無邪的眼神望向她，仿佛我自己就是個不懂世事的孩童。

德妃一聽，樂呵呵笑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只要你日后好好為本宮辦事，好處少不了你。”

“玉兒愿聽娘娘差遣。”我眼里帶著光，高興地跪伏在地。

德妃高興地走了，臨走前我能聽到她那幾不可聞的聲音：“不過只是個愛慕虛榮的宮婢罷了……”

我藏在袖里的小手攥緊拳頭，目送她離去。

殷祺病好以后，整個人變得沉穩不少，每日發了狠地習文練字，早晚習武。

可一旦看見德妃的人來巡視，殷祺又立刻停止，改去帶著我玩耍。

殷祺心知肚明，德妃只想看到一心思樂的他，他也欣然莞爾陪德妃演下去。

她想看，他就演給她看。

待巡視的人遠去，殷祺陪我在御花園里放風箏，風箏高高在天上飛著。

他手里牽著線，牢牢地控著天上的紙箏，問我：“夢玉姐姐，這風箏好玩嗎？”

我聽得懂他的言外之意，微微點頭：“好玩。”

殷祺嘴角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猛地扯了一下風箏的線，天上遨游的風箏失了控，被強風撲打，最終狠狠摔落在地，粉身碎骨。

他貼近我耳畔，傾吐溫氣：“不知他們從天上摔下來，會是什么慘樣……”

我毛骨悚然，在他懷里不敢動彈。

德妃膝下有一子，平日更為專注于對兒子的培養。

生怕被殷祺比下去，便收買了太傅在課堂上故意冷落刁難殷祺，還將皇子們寫的文章遞給皇上瀏閱。

皇上看過殷祺的文章，氣得直罵：“狗屁不通，滿紙空言，胸無點墨！跟殷幀真是沒得比！”

是的，他還夸了一嘴殷幀。

殷幀是他最得意的兒子，文韜武略，樣樣精通，一直是當繼承人來培養。

3

殷祺皇上批評的事，傳遍整個皇宮，是個人都在看殷祺的笑話。

他將自己關在房門里，一整天不吃不喝。

我蹲在門口守到半夜，殷祺才緩緩開門，臉色慘白。

“你還好嗎？”我身體微微僵硬，試圖安慰他。

“其實我是故意的……”殷祺抬頭望我，眼里流溢出清淺的光，將我拉近他的俊顏，唇畔輕輕勾起一抹陰戾的笑容。

聽到這，我心里一驚，深深感覺到殷祺心思深重縝密，完全不在我掌控之中。

第二日，殷祺拿著重新寫好的文章，跑到養心殿交給皇上重新瀏閱。

殷祺清瘦的身體跪在殿中，整個人看起來軟軟弱弱，白皙的膚色近乎透明，無辜又可憐地對皇上道：“昨日父皇瀏閱的文章不是兒臣所寫，兒臣又連夜將文章默下，求父皇明察！”

皇上仔細瀏覽一遍，心中不覺震驚，文章筆酣墨飽，心懷山河，與昨日相比判若兩人。

過了片刻，皇上才威嚴問他：“你的意思是，太傅偷換了你的文章？”

“求父皇明察。”殷祺低垂著頭，也不點明。

皇上派人去太傅房里搜，果然搜出文案一模一樣的文章，落名殷祺。

除此之外，還搜出許多辱罵國綱朝政，辱罵皇帝的文章，看字跡均出自太傅之手。

我很驚訝，殷祺是怎么辦到的？

當天太傅就被革職，當即問斬，一條人命就這么隕落。

殷祺賺夠了風頭，也成功博得龍心，意氣風發。

晚上睡前，殷祺將我的手貼在他俊美的面孔上，眼底的狠戾消失殆盡，取值而代的是極盡的溫柔無辜：“夢玉姐姐，你一天沒理我了。“

是的，我被這個十歲少年嚇到了，失神整整一天，最后才溫吞地道：“其實可以不必殺人……”

“他罪有應得，本就該死。”殷祺眼底浮起一絲嗜血狠戾，看起來并不盡興。

他說得確實對，在這吃人的宮里，他若是不心狠，下一個死的就可能是他。

德妃得知太傅死后，倍感威脅，急急忙忙派人傳我去她宮中。

交給我一個帶有異香的錦囊，溫婉賢惠地問我：“這香囊你可喜歡？”

“喜歡。”我只能答喜歡。

“喜歡本宮就把它送你，每天記得戴在身上，本宮這還有一些蜂蜜，你且帶一些回去給祺兒嘗嘗。”德妃眸光流轉，細細叮囑道。

我沒有猶豫，“高興”地接過香囊和裝著蜜的罐子：“多謝娘娘恩惠，娘娘待玉兒真好。”

回去以后，我把香囊拆開，將香料全部埋進御花園，替換上新的香料。

此香囊里藏有噬魂香，配上特制的蜂蜜使用，能使人神志不清，產生幻覺，輕則行為瘋癲，重則七竅流血身亡。

書里是另一個宮女佩戴，迷惑殷祺，殷祺是有過一段時間神志不清。

若不是太醫發現得早，恐怕殷祺要喪命于此。

也正是那個噬魂香，讓殷祺的性格變得愈發怪僻，愈發兇惡殘暴，絲毫不掩飾心中的邪。

“祺兒，你聽好了，你明日便開始裝瘋賣傻，最好讓德妃娘娘看見。”我在殷祺睡前，細細對他叮囑。

他也不問緣由，點頭答應我。

第二日，殷祺真的開始裝瘋賣傻，演技極好，騙過一波又一波來圍觀的人，其中包括各宮眼線。

殷祺瘋了的事，又傳遍整個皇宮，皇上派了太醫給他檢查，卻什么也沒檢查出來。

見他才寫了一篇文章，竟瘋了，心中不覺可惜。

只好將殷祺禁足在宮中，不讓任何人探望。

這下，殷祺徹底淪為宮中笑柄，我心疼的問他：“心里可難受？”

“夢玉姐姐會一直陪著我，永遠不離開，對嗎？”殷祺眼里溢著久違的光，薄唇輕抿。

我不忍搖頭，對他回答：“對。”

德妃見目的達到，便找人偷偷換掉我的香囊，生怕事情敗露。

被禁足的殷祺更為努力的念書識字，我默下現代時背過的詩詞文言文，寫上注釋，方便殷祺學習。

將我所有的知識都傳授與他，在這個世界里，沒有上下五千年歷史，沒有唐詩宋詞文化，更沒有先進現代思維。

我教予他的，怎么也夠用了。

一晃三年過去，殷祺長得愈發俊美，面如玉琢般精致，眸眼深邃幽暗，鼻梁英挺，薄唇殷紅似血，舉手投足間透著皇家高貴的韻味。

我給他倒了一杯熱茶，他輕輕飲下一口，望向我的目光熠熠生輝，嗓音悅人動耳：“夢玉姐姐，聽聞母妃失寵了，是真的嗎？”

“是。”我點點頭，西域送了美人來朝，蠱惑圣心，皇上覺著新鮮，立她為珍妃被迷得挪不開眼。

德妃就失寵了。

殷祺等的就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