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決定復讀。

得知這一消息，我家瞬間炸開了鍋。

我媽指著我的鼻尖告訴我。

“家里一分錢都不會給你的！”

我爸也隨聲附和。

“女孩子家上學有什么用！還不如早點出去工作，給家里減輕點負擔！”

“再說了你都18歲了，早該獨立了！”

我笑了，本來就沒指望他們拿錢。

而且，明明倆孩子，怎么需要獨立的只有我一個？

……

我和學校申請走讀。

被駁回了。

我原本的班主任知道我家的情況。

幫我替學校申請下來，私下還偷偷塞給我500塊。

年長我媽幾歲的班主任，扶著肩膀溫柔地注視著我的雙眼。

“琳琳，你是個好苗子。千萬不要因為家庭放棄讀書！一定要記住，讀書是你唯一的出路！”

“有什么困難就和老師說，能幫的老師一定盡力幫你！”

我抱著她，泣不成聲。

為什么，和我毫無血緣關系的人都對我這么好。

可生我下來的父母卻如此殘忍冷漠！

我爸媽果真說到做到。

知道我復讀后，硬是一分錢不拿。

甚至吃飯時也不會準備我的那份。

我媽只要看見我在復習，就陰陽怪氣的嘲諷。

“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考出個什么名堂！”

我充耳不聞，一心鉆入題海。

現在我白天上課，晚上去奶茶店兼職。

雖然忙碌辛苦，但也充實快樂。

這天，我照例在奶茶店上夜班。

一個老奶奶牽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進來了。

他倆約莫六七歲的樣子，看樣子應該是兄妹。

“奶奶，我想吃草莓味的冰激凌。”

小男孩指著菜單說道。

老奶奶連忙應好。

我注意到一旁的小女孩，咬著手指滿臉渴望，卻一言不發。

去廁所時，我發現那個小女孩怯生生地扯了扯老奶奶衣袖。

“奶奶，我也想吃。”

奶奶眼睛一瞪。

“吃吃吃！就知道吃！除了吃你還知道點什么！”

“連衣服都洗不干凈！有什么資格吃！”

女孩眼圈瞬間紅了，絞弄著手指小聲抽噎。

對面的小男孩舔得滿嘴都是，奶奶急忙抓起紙巾，耐心擦去。

“哎呀，還有的是，著什么急呀。”

“你要想吃，奶奶再給你買去！”

女孩落寞地站在原地，孤獨又可憐。

看著她我想起自己。

從小到大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只能弟弟吃。

印象里最深的一次，是媽媽的朋友來家里玩，帶了一盒費列羅。

弟弟自己吃了整整一盒，最后剩一個被他在手里當玩具蹂躪。

等他玩夠了，我小心翼翼地從垃圾桶里翻出來躲在房間里狼吞虎咽地吃掉。

第二天我爸在垃圾桶里發現了它的包裝。

二話不說給了我一巴掌。

“誰讓你偷你弟弟東西吃的！”

我還沒來得及解釋。

他就狠狠一腳踹在我身上。

年僅6歲的我咚地磕在桌角，鮮血順著額頭流下。

額頭的疤痕隱隱作痛。

我躲在門后，沖小女孩和善地招了招手。

她瑟縮地看了喂男孩吃冰激凌的奶奶一眼，小步跑來。

“姐姐，有什么事嗎？”

我拉著她的手扯進門里，塞給她一根冰激凌。

“吃吧，別告訴別人。”

我做了個噓的姿勢。

她驚喜的眼睛都亮了，正想說話看到我的動作，狠狠點了點頭。

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見我盯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把冰激凌遞到我面前，小聲道。

“姐姐也吃。”

我心頭一酸，摸了摸她的腦袋。

“吃吧，姐姐請你的。”

臨走前，女孩小聲問我。

“姐姐為什么奶奶不喜歡我啊，因為我是女孩嗎？”

我眼圈騰的紅了，伸手抱住他。

“不！你沒錯，身為女孩更沒錯。”

“錯的是他們！是那些把女性刻在恥辱柱上的人！”

那一刻我抱住女孩，卻恍惚覺得自己抱住的是年幼的那個傷痕累累的自己。

……

轉眼時間便過了大半。

距離高考只剩不到6個月的時間。

我弟去了外地上學，少了個給我使絆子的，生活輕松了不少。

就在我為了高考全力沖刺時。

噩夢再次降臨。

06

我爸病了。

他被查出腸癌。

幸好是良性。

手術切除后，他需要住院三個月。

我媽讓我住院伺候我爸。

我兩頭為難，一端是照顧爸爸，另一端是備戰高考。

我媽看出我的猶豫，冷嘲熱諷道。

“真是養了個白眼狼。”

“你爸生病都不能去照顧，將來還能指望你什么？！”

“連你弟都知道請假回來照顧你爸！宋琳琳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

我吃了一驚。

弟弟回來照顧我爸，這是事我真的沒想到。

她戳著腦門，一字一句警告我。

“信不信我去你們學校帖字報，讓別人看看你是個什么品種的白眼狼。”

“一心只顧自己，連父親生病都不肯照顧！我倒要看看，你還有沒有臉繼續讀下去！”

我只能無奈辭掉了奶茶店的工作，晚上背著書包去醫院里復習。

好在這段時間賺的錢，勉強夠交學費了。

我和弟弟輪流照顧爸爸。

他負責白天，我負責晚上。

雖然話是這么說，可我從來沒見他露面過。

今天剛參加完市一模，成績十分不理想。

躲在教室哭完，我身心俱疲地頂著蒙蒙細雨沖到醫院。

放下書包，便看到我弟四仰八叉地躺在旁邊的病床打游戲，床頭是吃剩的外賣盒。

爸爸床邊的水杯里，已經干的一滴水都沒有。

“你終于來了，趕緊的幫老爸打飯去！”

“對了，順便給我買瓶可樂和鹵肉飯！”

我啪地把書包扔到地上，壓著火質問。

“你就是這么照顧咱爸的？”

“你到底是來照顧人的，還是來被照顧的！”

我弟白了我一眼，回了句。

“少廢話！趕緊去買！餓死了！”

我當然不可能給他買！

“真是的，什么姐姐！還不如條狗有用！”

他罵罵咧咧的抱怨，我氣紅了眼。

復讀壓力本就大，最近考試的成績又始終不太理想。

現在每天還要分出精力照顧我爸。

難以言說的委屈海嘯般將我淹沒其中，當即拎起包憤怒沖出醫院。

這一晚我是在圖書館度過的。

冷靜下來后，我還是和老師請了早自習的假去醫院。

不管怎么說他都是我爸……

剛到門口，我就隔著門玻璃看到一個臉生的中年阿姨給我爸擦拭身體。

我媽坐在鄰床床邊和弟弟說著什么。

好一派母慈子孝的溫馨畫面。

這就是我媽嘴里的輪流照顧？

一股邪火蹭地涌上來。

我正想推門，恰好我媽開口說話了。

“不想上就不上，沒事！”

“你姐這不在高考嗎？實在不行，等她考上咱們花點錢讓你替了她。”

我弟猛地坐起，一把拽住她，滿臉驚喜。

“你說真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