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前夕，我的未婚夫失憶了。

幾個月前還在說愛我的男人正抱著其他女人。

我想讓他想起我，可他無動于衷，并放言讓我滾開他的世界。

后來我一樣消失在那片海域，他卻捏著我們唯一的合照掙扎著要去死。

……

冷靜、淡漠。

是我從喬淮眼里看出來的所有情緒。

喬家找到他的時候，已經是他失聯的半年后，他失蹤在開往異國的郵輪上。

喬淮的母親飛奔過去擁住他的時候，他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哪怕警察再三確認他們的關系，喬淮也不過不露痕跡地皺了皺眉。

他不太熱絡，以至于在介紹到我的時候，未婚妻三個字讓他清晰地失神了一瞬間。

我終于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喬淮，但他輕輕地推開了我，再一臉陌生地看著我。

我愣住，懸在半空的手還沒觸及他，喬淮便下意識后退了幾步，他身旁的女人也順勢牽住了他的手。

他打量著我，英俊的臉上露出復雜的神色，“抱歉，我們真的是……要結婚的關系嗎？”

我對上他打量的目光，視線再落到他們十指緊扣雙手，而我拘謹地站在那兒，心開始不斷地往下沉。

我的喬淮，從來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被喚作白竹的女人帶大家看了喬淮住了半年的地方，我的目光近似癡迷般跟隨他的身影，可他不知道我為何這樣，他可能只覺得我有病。

也許他受不了了，他停下來壓低聲線告訴我：“對不起，我實在沒辦法和你共情。”

看，我的喬淮。

我抬眼看著他熟悉的眉眼，我知道，我一定讓他為難了。

怎么辦，我舍不得讓喬淮難辦。

“喬淮，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我抖著聲，忍住要哭的沖動，時隔好久了，明明有很多話想跟他說的，可一碰上他的抗拒，我就什么都說不出口了。

我想裝作無所謂的模樣，但碰上他冰冷的眼神，還是讓我下意識地難過。

聞言，喬淮臉上的表情愈發難看。

我突然感到了他身上的抵觸，他看我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抗拒。

不遠處傳來那女生的呼喚，他們在等喬淮，我看見喬淮斂好情緒，再溫柔寵溺地走過去。

我看著他每一步離開的背影，吹來的冷風頭一次覺得那么沁人心骨。

我心頭一緊，好像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低頭輕喚著：“阿淮、阿淮。”

喬伯伯喬阿姨自然要把喬淮帶回去，只不過回去的時候喬淮固執著把白竹帶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他們二人的身后。

白竹還是頭一次坐飛機，她蒼白著一張小臉埋在喬淮的胸前，看上去弱不禁風，連我都想上去安撫幾分。

喬淮不安地輕拍白竹的肩膀，擔心地用唇貼住她的額頭，就連喂她喝水的動作，都小心翼翼。

我突然想起以前和喬淮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愿意吃藥，他也是這種低下頭親吻我，直到我耳畔發燙，他才笑著繼續哄我。

我快速低下頭，心頭卻一陣翻江倒海，其實我很想過去跟他說說話，哪怕他不理我也好，我好想看看他。

我想讓他想起我，所以我每日都去喬家，我期盼著是否第二天醒來后，就可以得到喬淮恢復記憶的消息。

但是喬淮比我想象當中更不喜歡我，甚至很抵觸我的接近。

喬淮不是很歡迎我的到來，可我說我能給他講一些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東西，他移開的腳尖才第一次抵向了我。

我帶著他去了他的大學，見了他的朋友，還有他喜歡去的餐廳。

喬淮感興趣的時候，也會拿出手機記錄下來，這一點跟他從前很像，如果我沒聽見他說的話就好了。

“我也想帶阿竹去見我見過的人，去我去過的地方。”

我出了一身冷汗，頭又開始無法控制的疼痛，我沉默著難過地看著他。也許是我的眼神太悲傷，又或者是喬淮想起了我們之間的關系，他放下手機想了很久。

十分抱歉地道，“對不起，唐夏夏，我想不起我們之間的過往，但是我現在不能夠辜負白竹。”

后來，白竹鬧得狠了。

“唐夏夏，算我求你了行不行，我真的不記得你了。”

他又開始說，“他們說我很有錢，你要多少，才肯成全我跟白竹？”

原來，喬淮比我想象當中更不喜歡我。

我沒有回應，我不知道該如何成全他，明明幾個月前，他還滿心滿眼的只有我。

只不過從那天后，喬淮就開始避開我了。

我根本不怕從喬淮的嘴里聽到什么罵人下賤的話，我只怕他把門關上，杜絕跟我所有的交流。

我始終在做喬淮會想起所有的夢。

我跟喬淮講了我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但他終歸像個聽故事的人，我也沒能夠在他的心里掀起太大的波瀾。次數多了，喬淮有些不悅，只覺得我在糾纏。

在看到他對他的朋友溫和有禮，對父母孝順關心的時候，我的情緒有些失控。

我抓住他的衣領質問他，我問他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接納，為什么偏偏拒我于千里之外？

喬淮盯著我的淚眼，不知是否感到了我的難過，他這次并沒有惡言相向，我隨后順著他的視線往窗外看去，白竹正在魚池里肆意地丟著魚餌，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白竹回頭頭來，對他笑得眉眼彎彎。

外面盛開著一叢叢的紫羅蘭，是他回來后，親自拔掉了他為我種的玫瑰，再種上另外一個人喜歡的東西。

“唐夏夏，她會難過。”

盯著外面看了很久，我才聽清他對我說的話，還有我心碎的聲音。

以前的喬淮是把我捧在手心上的。

我跟喬淮是青梅竹馬，他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獨生子。

而我是我爸在外的私生女。

我媽以為只要原配死掉，就能夠帶著我登堂入室，可唐家根本不認，她在一個寒冷的冬天出了車禍，我無依無靠，舅舅最后把我帶了回去。

我沒有任何的朋友，家里的兄弟姐妹根本不認同我，在學校上學，也沒有一個朋友。

喬淮，就是我在那段灰暗人生里的救星。

他“強迫”我和他成為朋友，我因為自卑逃離，喬淮便在回家的路上堵著我，每天跟著我一起回家。

“唐夏夏，不管，我就是要和你成為朋友。”

我們一起度過了好多個日子，畢業后，我們兩水到渠成的在一起，喬淮的朋友也沒有太驚訝。

我以為我的未來是光明的，如果不是喬淮說要去國外買婚紗的話。

盡管回來幾個月了，喬淮還沒有熟悉這個家庭，吃飯的時候我總會下意識給喬淮夾菜，自從話說開后，喬淮似乎是想要我知難而退，絲毫不掩飾他對我的討厭。

“喬淮，不可以這樣。”

我對上她清澈的眼眸，白竹用柔和的方式出現，看上去包裹了所有人銳利的刺，就連我也沒辦法沖過去跟她辯駁。

反倒是喬淮不愿意將就，他嫌棄地看了看他剛挑出來的菜，“她根本就不了解我，我不喜歡吃這個，卻裝作跟我很熟的樣子。”

原來喬淮故意不給我面子，他想維護白竹。

“喬淮！”

應該是看到了我臉上笑得勉強的模樣，白竹嚴肅地責備喬淮，喬淮眼神移開，到后來喬淮的父母跳出來打圓場，喬淮終究是愿意為了他心愛的人低下頭顱。

他對白竹溫柔地笑了笑，揉了揉她的發頂，頗有種寵溺的模樣：“知道啦。”

我更難受了，像一根魚刺卡在我的喉嚨不上不下，最為致命。崩潰的情緒不停沖刷著我的腦海，我死死咬住唇，看向他們。

一張桌，五個人，我算什么？

有一說一，白竹確實很優秀，身上并沒有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身上的嬌氣，她體貼，善解人意，我看得出來，喬家的人蠻喜歡她的。

飯后她主動去廚房陪喬淮的母親在廚房收拾，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口，對上喬淮投過來嘲諷的眼神，他們確實才像一家人。

知道喬淮可能沒有恢復記憶的跡象，而且一直在盡力避開我，喬伯母把這些都看在眼里。

她安撫我，喉嚨發出了微小的哽咽聲：“夏夏，要不我們算了吧。”

“可是阿姨。”

我感到我的手在顫抖，絕望逐漸從心頭蔓延，如果就連他們都放棄，我自己一味地堅持仿佛變成了笑話。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崩潰著說，“萬一他想起來了怎么辦？”

萬一那個曾經滿心滿眼的喬淮想起我了，他該多難過。

“夏夏。”她的大手撫摸著我的發：“我也聽過你私下哽咽得不行的聲音。”

“我只想讓喬淮快樂。”

我看見因悲傷而開始發白的鬢角，我知道，他們早就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沒辦法，喬淮說，他想和白竹永遠在一起。

最后的妥協，是因為喬淮的堅持。

我轉頭看著他們倆坐在沙發上打鬧，喬淮看著白竹的時候眼睛會發光，跟當初如出一轍，我所做的一切好像沒有意義。

喬淮向白竹求婚的那天天氣很好。

我到現場的時候他正抱著鮮艷的玫瑰單膝下跪，他帶著喜悅，帶著激動，還帶著期待。

好巧不巧，跟我求婚時用的也是這個品種。

我沉默地盯著喬淮的臉，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歡愉，甚至比當初更甚，我就站在那兒，心口堵了一口氣，釋懷不了。

在場的朋友都知道我和喬淮的所有，看到我來到現場，眾人臉上露出了糾結的神色。

“誰把她叫來了？”

不知道是誰小聲嘀咕了一聲，在場的人面面相覷，他們沒有嘲諷我，看向我的只有可惜。

可惜我跟喬淮之間發生的一切。

喬淮很明顯不歡迎我，他擰起眉頭從地上站起來，我很顯然沒有在他的計劃之內，他一定在想，我又要做什么破壞他的求婚。

戒備的神情跟當初喜悅的臉不斷重合。

我手里捧著厚厚的相冊，里面的照片都是喬淮拍的，是他的視角記錄下來的所有。

“夏夏，等我們老了再把這個拿出來，看著我們的臉從稚嫩到蒼老，泰褲辣。”

說實話，挺沒勁的。

喬淮認真地看著我們的照片，他的眼神閃過一絲猶豫，翻頁的指尖都在發抖，我滿心期待，期待能夠讓他想起些什么。

我想要為我的喬淮再爭取一次。

可我聽見白竹在哭。

場面一度安靜下來，喬淮臉上一僵，只不過是看到了她發紅的雙眼，再看向我時，莫名的，我就知道我輸了。

他很厭惡我，他問：“唐夏夏，你是看不慣我過得幸福嗎？”

噎住一口氣久久消散不下，喬淮手里捏著那十幾張照片沉默了半晌，良久，他才從另外一個褲兜里面摸出了黑色的打火機。

他冷冷地問：“你說，這個照片是我做的對吧。”

我點點頭。

紅色的火焰在晃動。

他丟在煙灰缸里，就像可以把我們的過去全部燒掉。

我在意的，是他不想要的。

我沖過去，身后有人在拽我，我的手上燙出了泡，眾人都在讓他清醒一點，但他還在糾結要不要過來勸我。

“喬淮，我心口疼。”

白竹走過來難受地捂住左胸，滿眼淚花。我看過去，喬淮正低頭心疼地看著她。

其實最后也沒能夠讓喬淮再多給我一個眼神，他帶著白竹離開，只給我留下了冷漠決絕的背影。

靳靳連忙帶著我去最近的醫院，她心疼地看著我，我們三個是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當然，也是她告訴我今天喬淮要求婚。

靳靳坐在我的身旁，嘆了口氣：“夏夏，要不算了吧？”

我愣了愣：“你也這樣認為嗎？”

我小心謹慎地問她，靳靳說，她已經看不到喬淮的愛意了。他的每一份好和溫柔，已經給其他女生了。

“夏夏，就是因為看過喬淮愛人的樣子，所以我才不忍心你繼續下去，那樣很殘忍。”

我聞言，我想起十七歲的那個夏天。

表弟因為嫌棄不知道是第幾次把我趕出家門，喬淮滿頭大汗找到我并把我擁入懷里的那種安全感，我好像已經忘記是什么感覺了。

我抱緊了我自己，好冷。

其實白竹跟我聊過。

我問她是怎么和喬淮見面的。

她像春日里溫柔的花，向我娓娓道來了她和喬淮之間的所有，眼里純潔到，讓我感覺我才是想要拆散他們的壞人。

“其實我是醫院的護工，喬淮一個人躺在那兒，因為是外來的陌生人，他們害怕招惹到什么麻煩，所以只有我一個人在照顧喬淮。”

“他睜開眼的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我，說是跟我在一起會比較安心，所以我在醫院陪伴他。”

白竹停了停，看著我臉上沉下來的神情，又繼續說：“他想不起所有人了，他只有我。”

“他跟我在一起很開心，我答應喬淮的告白時，我感覺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你應該也懂吧。”

我何止是懂，我跟喬淮認識了二十年左右，我見證過他的每一種情緒，好的，壞的，都一一在我腦海里不斷出現。

在所難免，白竹是喬淮目前唯一的光。

她問我：“夏夏姐，你會不會怪我？”

我為什么要怪她呢？

是她救了他，照顧他陪伴他，在他們的眼里，我才是那個硬要擠進他生活的人。如果說讓喬淮失去記憶無依無靠，我更希望有人能夠幫助他。

這幾天總會做夢，夢到我們以前的日子，還有向我求婚的場景，到最后又回復到和現實一樣，我再在輾轉反側當中醒過來。

喬淮有打電話叫我出去。

這還是他回來后的第一次，我滿懷欣喜換上衣服去赴約，他約在海邊，是我們以前最喜歡約會的地方。有一瞬間，我以為他想起來了。

去見到他的時候他正蹲下身喂路邊的小貓，海風吹起了他的碎發。

他的臉上是熟悉的笑容，可我感覺很久沒有見到了。

我的喬淮，一向是一個溫柔的人。

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

喬淮向我走過來，就像我們十八年的每一個場景，但他眼底的冷漠，是我無法忽視掉的，我就知道，是我想多了。

他把我叫出來，自然不是為了跟我吹海風。喬淮說，他想給我看點東西。

還是免不得是一陣失落，我正視著眼前人，干巴巴地回應：“是什么。”

自從把喬淮帶回來，我的反應從來不在他的考慮之內，他說想給我看點東西，我下意識還是會流露出期待的樣子，于是落在他的眼里，就更不值錢了。

“唐夏夏。”

他叫住我的名字。

沒有溫柔，不帶一絲的情感，跟以前的眷戀絲毫不一樣。喬淮的手掌心攤開，一枚戒指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

與此同時，他左手無名指上并不空蕩。

我的呼吸一滯，這是喬淮當時買的結婚戒指，他當時笑著對我說：“夏夏，等著結婚那天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高興。”

但我不知道他現在想要做什么。

不知是否是喬淮對我的抵抗產生了作用，我下意識并不會認為他想起了什么，可我隱約又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這枚戒指，是白竹給我的，她說這一直跟著我。”

我不自覺吞咽了下，又聽見他講：“原本我打算扔掉，可我覺得，我該跟你講清楚。”

其實失憶后的喬淮并不是完全不一樣，至少他在對待心愛的人的事情上，從不含糊，喬淮從來舍不得對方受傷。

“所以？”

我喃喃道，此刻心里心亂如麻，無法支撐我再去開口向他詢問些什么。

喬淮也真的不在意我。

他側過身去，明明嗓音那么溫和動人，但也好比一把利劍一般不是嗎，喬淮故意抬高嗓音：“一個人傷心總比兩個人難過來的要好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