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沒事吧？”

聶遠舟人未到，聲先至，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焦急和關切。

腳下生風，還未站穩，就拉著聶云溪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

“哥哥都知曉了，那些嚼舌根的人太過惡毒，你莫要臟了耳朵，也別往心里去。”

聶遠舟眼中的光太過明亮灼人，聶云溪從中找不到一絲一毫的作偽。

“哥哥，你都知道了？我真的沒有針對聶清漣。”

她有點忐忑地開口。

聶云溪并不懼怕聶清漣這些小手段，但是她是真的怕失去聶家這來之不易的親情。

聶遠舟拉著她坐下，“我來你這之前已經去看過清漣了。”

“你脾氣是被我和父親慣得驕縱了些，但是你成婚以后的改變我們都看在眼里，哥哥相信你不會為難清漣，哪怕是偶爾控制不住脾氣，也不會真的把人往絕路上逼。”

“清漣性子敏感多思，從小又為奴為婢受了苦，所以心窄了些，一時想不開做了傻事，哥哥知道，不是云溪的錯。”

聶云溪被聶遠舟的這一番話說得鼻子一酸。

現代被親人的冷落和嫌棄淬煉出了一層硬殼的心好像被泡到了溫水里，暖流緩緩滲透、包裹。

“哥……”

聶云溪抱住聶遠舟，這聲哥帶了哭腔，喊得真心實意。

原來，除了裴慕風以外，還有人把她的變化看在眼里，無條件地相信她，站在她這邊。

聶遠舟心疼地輕撫聶云溪的頭發，輕輕拍她的背。

“云溪不哭，父親和哥哥都在呢。”

“我們也一定會好好開導清漣，不讓她再尋短見。”

聶云溪努力忍住眼中的淚意，“嗯，哥，你來找我除了安慰我，還有別的事嗎？”

“你是下朝了嗎？那怎么裴慕風沒一起回來？”

聶遠舟聽到她的問題，眸色微沉，稍稍扶正了聶云溪的身子，看著她的眼睛。

“云溪，你聽我說，今天朝堂上很多言官都在彈劾裴慕風治家無方，縱容你善妒跋扈，殘害平妻。”

“御史臺那些刀筆吏平日里閑極無聊，遇到這樣的事自然不會輕易放過，說話都不好聽。”

聶云溪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她自然是能想到的。

裴驚寒這次聯合聶清漣玩的是輿論戰，古代的流言蜚語相當于現代的網暴，區別是網暴只要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夠強就能挺過去，而這個時代的謠言卻是眾口鑠金，可以取人性命的。

那些言官肯定會趁機攻擊裴慕風，說他不能修身齊家，何以治國平天下。

然后再攻擊她這個見所未見的惡毒妒婦，非要逼得裴慕風休了她才算解恨。

見聶云溪咬著唇，神色凝重，聶遠舟微微嘆息，“云溪，你也別太著急，景侯他還是在意你的，今天在朝堂為了你跟那些御史們據理力爭，詆毀你的話他一句都不認。”

“散朝以后他被太子留在了東宮，特意叮囑我來家里探望清漣和你，讓你放心在家，他會解決好一切。”

“你這幾日不要出門，哪怕聽到有人嚼舌根也不要跟人起沖突，這個當口切勿生事了。”

聶云溪聞言點了點頭，“哥，你放心，我知道的。”

……

東宮。

太子謝聿宸站在書房的窗前，負手而立。

窗外陽光灑落，卻驅不散他眉間的蔭翳。他手中握著一卷奏章，奏章上的字跡密密麻麻，皆是彈劾裴慕風之語。

裴慕風立于書案之后，眉眼冷峻，脊背筆挺。

謝聿宸轉過身來，以銳利而深沉的目光審視著他，他亦堅定地回視，毫無閃躲之意。

半晌，謝聿宸淡淡地開口，“慕風，休了聶云溪。”

既不是建議，也不是命令，只是就目前的困境陳述一個最好，最合適的解決辦法。

裴慕風眼神堅定，雙手緊握成拳，“臣妻無罪亦無辜，她是臣的妻子，是臣要攜手一生，以命相護之人，斷不可被休棄。”

謝聿宸的眼中罕見地閃過一絲驚愕。

“你莫不是真的對那聶云溪傾心了？”

裴慕風直視謝聿宸的眼睛，聲音低沉又堅定，“是，臣心悅于她。”

“過去種種都已成過眼云煙，如今她是臣放在心尖上的人，未來也是臣要相伴余生之人。”

謝聿宸的眼神很快又恢復幽深，驚訝過后很快便接受了這個事實，情之一字，最難以預測。

“后宅紛爭，最是殺人不見血。如今你堅稱聶云溪并未欺辱過聶清漣，然聶云溪之前就名聲不佳，如今聶清漣又是真真切切地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聶云溪的處境實在是不佳。”

“且這種后宅磋磨向來沒有實證，哪怕侯府下人可以做證，也沒人會信，難堵天下人的悠悠眾口。”

“為今之計，不如你先暫時休棄聶云溪，讓清河王的人還有那些御史不要死咬著你不放，把聶云溪悄悄安置在郊外別院，等過幾年風頭過了，再尋機會把她接回侯府。”

裴慕風聞言眼神一凜，“殿下，如此萬萬不可，聶云溪是臣明媒正娶的妻，臣就是不要了這爵位，也不會委屈了她，讓做那不得見人的外室之流。”

“況且，云溪雖不是聶家的親生女兒，但是和聶家二位將軍都感情深厚，這次的事，聶家也是力保聶云溪的。若是休棄了她，聶家定會跟咱們反目，這不就遂了裴驚寒和清河王的愿了。”

謝聿宸看著面前的裴慕風，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把他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

他是真沒想到，裴慕風竟然這么油鹽不進。

真就把那聶云溪當成眼珠子護著了，一點委屈都不想讓她受。

但是他說的也并不是全無道理。

“殿下，若無別的事，臣先告退了，家中紛擾，　臣妻一人恐應對吃力。”

說完，便端正地行了一個禮，俯身告退。

裴慕風歸心似箭，打馬回府，遠遠地便看到聶云溪一襲紅衣，守在二門外。

聶云溪看著縱馬馳騁歸來的裴慕風，明明是一臉的冷峻嚴肅，卻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冰雪消融，眼睛亮起星辰般閃耀的光芒，這樣耀眼的人，只為她而來。

“云溪！”

裴慕風翻身下馬，邁開長腿直奔聶云溪，一把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埋頭在她頸窩。

他抱得很緊，仿佛是在確定她仍在身側，又似乎是在守護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