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書房內(nèi)空氣凝滯。

我放緩了語氣，帶著一種談判式的冷靜，“父親，我想要的很簡單。拿回我嫡女應(yīng)有的身份、待遇和尊重。我們相安無事，國公府的顏面，我?guī)湍黄鸨Ｗ　！?

“否則，”我笑了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這樣的人，可沒什么可失去的。就是不知道父親和這偌大的國公府，經(jīng)不經(jīng)得起折騰？”

宋啟程臉色鐵青，胸口起伏。

他顯然沒料到，我這個鄉(xiāng)下丫頭不僅知道內(nèi)情，還敢如此直接地威脅他。

良久，他緩緩坐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妥協(xié)，“你想要什么待遇？”

“明日，搬回汀蘭水榭，那才是嫡女應(yīng)該住的地方。份例要比宋清瑤尊貴。下個月太后壽宴，我要出席。”

宋啟程沉默片刻，揮了揮手。“……依你。”

我俯身一禮，“謝父親。”

轉(zhuǎn)身離開書房后，我抬頭，這府里的天，要開始變了。

剛走出不遠，在回廊拐角，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

是方知有。

他臉上帶著慣有的溫潤笑容，“宋大小姐，好手段。”

我停下腳步，看著他。

“方世子過獎。運氣好而已。”

“是嗎？”他走近幾步，折扇輕搖，“能說服鎮(zhèn)國公，可不僅僅是運氣。方某真是……越來越欣賞宋小姐了。”

他目光深邃，帶著探究和一種勢在必得。

“不知宋小姐可否賞臉，明日午時，醉仙樓一敘？或許，我們能找到……共同的利益。”

共同的利益？

我看著他那張?zhí)搨蔚哪槨?

好啊。

正好，我也缺個機會，把你這條自以為聰明的毒蛇，徹底捏住七寸。

我并沒有立刻答應(yīng)方知有的邀約，只說不便私自出府，含糊了過去。

搬回汀蘭水榭的過程很順利，宋清瑤據(jù)說氣得砸了一套前朝官窯瓷器，卻也不敢明著阻攔。

待遇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綾羅綢緞，珍饈美味，源源不斷地送來。

我知道，這只是宋啟程的緩兵之計。

他在查我，在評估我的威脅，也在想辦法怎么把我這個“隱患”處理掉。

我不急。

有的是時間，陪他們慢慢玩。

沒過幾天，府里舉辦了一場小型的馬球會。

宋清瑤似乎恢復(fù)了元氣，盛裝出席，依舊是人群的焦點。

沈川澤像只開屏的孔雀，圍著她打轉(zhuǎn)，目光卻不時瞟向我這邊，帶著不加掩飾的挑釁。

“喲，這不是我們尊貴的鎮(zhèn)國公府嫡小姐嗎？”沈川澤終于按捺不住，帶著幾個跟班晃了過來，故意大聲道，“聽說你在鄉(xiāng)下長大，會騎馬嗎？別待會兒上了場，連馬鞍都爬不上去，那可真是丟人丟大發(fā)了！”

周圍響起一陣哄笑。

宋清瑤假意勸阻，“川澤哥哥，你別這樣，姐姐她可能真的不會……”

我放下手中的茶盞，抬眼，目光平靜地看向沈川澤，“沈公子似乎很懂馬球？”

沈川澤得意地?fù)P起下巴，“那是自然！小爺我的馬球技術(shù)，在京城可是數(shù)得上號的！”

“是嗎？”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既然如此，沈公子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賭？賭什么？”沈川澤來了興趣。

“就賭這場馬球。我若贏了，”我指向他腰間那塊成色極佳的蟠龍玉佩，“我要它。”

那玉佩價值不菲，更是他身份的象征。

沈川澤嗤笑：“你要是輸了呢？”

“我若輸了，”我頓了頓，聲音清晰，“即刻搬出汀蘭水榭，滾回我的柴房，從此見到沈公子和清瑤妹妹，繞道而行。”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宋清瑤眼底閃過狂喜，幾乎要掩飾不住。

沈川澤更是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好！賭就賭！在場的各位都給小爺做證！到時候可別哭鼻子！”

沒人認(rèn)為我會贏。

一個鄉(xiāng)下長大的野丫頭，怎么可能贏過京中紈绔里馬球技術(shù)數(shù)一數(shù)二的沈川澤？

比賽開始。

我選了一匹看起來最溫順的母馬，動作甚至有些笨拙地爬上馬背。

沈川澤和他的隊友們哄笑著，如同貓戲老鼠般，開始圍堵我。

看臺上，宋清瑤和她的閨蜜們笑得花枝亂顫。

方知有搖著折扇，若有所思。

6

穆斯年坐在不遠處，目光緊緊跟隨著我，帶著一種復(fù)雜的狂熱。

第一個回合，我形容狼狽地躲閃著，連球桿都沒碰到球。

沈川澤故意驅(qū)馬從我身邊掠過，帶起的風(fēng)刮得我衣袂翻飛，他得意地大笑。

第二個回合，我依舊運氣不佳，球總是差之毫厘。

沈川澤已經(jīng)開始放松警惕，甚至有空對看臺上的宋清瑤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第三個回合……

當(dāng)沈川澤再次漫不經(jīng)心地帶著球準(zhǔn)備從我身邊突破時，我猛地一夾馬腹！

一直表現(xiàn)溫順的母馬突然加速，如同離弦之箭！

同時，我俯低身體，球桿精準(zhǔn)地一勾、一帶！

動作流暢，迅捷，帶著一種經(jīng)過千錘百煉的優(yōu)雅和力量！

“啪！”

一聲脆響，馬球應(yīng)聲從我桿下飛出，劃出一道刁鉆的弧線，直接入門！

全場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川澤臉上的笑容僵住，仿佛見了鬼。

我勒住馬，坐在馬背上，微微喘息，額角有細(xì)密的汗珠，但眼神清亮銳利。

“承讓了，沈公子。”

接下來的時間，成了我一個人的表演。

閃轉(zhuǎn)騰挪，擊球過人。

現(xiàn)代馬術(shù)俱樂部里砸下的重金和磨煉出的技巧，在這一刻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這根本不是比賽，是碾壓。

當(dāng)最后一球毫無懸念地入門，比賽結(jié)束的鑼聲敲響時，整個馬球場鴉雀無聲。

我驅(qū)馬，緩緩走到呆若木雞的沈川澤面前。

汗水沿著我的下頜線滑落，幾縷碎發(fā)貼在頰邊，必然有些狼狽。

但我也能感覺周圍的人已經(jīng)震懾于我通身的鋒芒。

我抬起手中的馬鞭，沒有用力，只是用鞭梢，輕輕抬起了沈川澤因為震驚和挫敗而低垂的下頜。

迫使他與我對視。

“現(xiàn)在，”我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誰是廢物？”

沈川澤的臉?biāo)查g漲紅，羞憤交加，卻在對上我那雙冰冷、平靜，又帶著一絲戲謔的眼睛時，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看起來憋得夠嗆。

他周身席卷著濃烈的屈辱感和挫敗感。

我收回馬鞭，指向他腰間的玉佩。

“我的戰(zhàn)利品。”

沈川澤下意識地捂住玉佩，像是最后的掙扎。

我挑眉，“沈公子，這是……玩不起？”

他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

最終，在眾人復(fù)雜的目光注視下，他咬著牙，顫抖著手，解下了那枚象征著他身份和驕傲的蟠龍玉佩，遞了過來。

我接過玉佩，指尖感受到玉質(zhì)的溫涼。

看也沒看，隨手塞進袖袋。

仿佛那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謝了。”

我調(diào)轉(zhuǎn)馬頭，準(zhǔn)備離開。

經(jīng)過失魂落魄的宋清瑤身邊時，我頓了頓，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妹妹，你的狗，不太聽話。我?guī)湍悖探趟?guī)矩。”

說完，不再看她煞白的臉色，徑直驅(qū)馬離去。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靜，和無數(shù)道震驚、敬畏或帶著算計的目光。

“砰”的一聲，是拳頭砸在地上的悶響。

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沈川澤。

呵，這就沉不住氣了？

一切，才剛剛開始。

馬球賽大出風(fēng)頭，又贏了沈川澤的貼身玉佩，我在國公府的地位變得微妙起來。

下人們看我的眼神多了敬畏，少了輕視。

宋清瑤安分了不少，但我知道，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方知有又遞了幾次帖子，邀我出游或品茶，都被我以各種理由推拒。

越是容易得到，越不會珍惜。

吊著他，讓他猜，讓他心急。

這才有趣。

這天夜里，我正準(zhǔn)備歇下，窗外傳來極輕的叩擊聲。

不是穆斯年那種帶著暴躁的闖入，而是克制的，帶著一絲猶豫。

我推開窗。

月光下，站著一個身形清瘦的少年。

穿著半舊不新的靛藍長衫，容貌不算頂出色，但眉眼干凈，帶著一種與這富貴鄉(xiāng)格格不入的沉靜與疏離。

裴少珩。

那個在原著里，和原主一樣，被這個圈子排斥，最終為原主付出生命，卻連一句喜歡都不敢說出口的少年。

他手里拿著一個小巧的瓷瓶。

“金瘡藥。”他聲音很低，有些啞，“你……額角的傷，應(yīng)該用得上。”

我看著他，沒接。

“為什么幫我？”

他垂下眼睫，避開我的視線，“順手。”

7

“順手？”我輕笑，“跟蹤王婆子找到她藏賬本的地方是順手？查清李嬤嬤孫子的下落是順手？還是……在鎮(zhèn)國公的書房外，幫我望風(fēng)是順手？”

裴少珩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震驚，隨即又迅速垂下，耳根卻悄悄紅了。

他沒想到，我竟然都知道。

“我……”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最終卻只是把瓷瓶又往前遞了遞。

我看著他那副小心翼翼又固執(zhí)的樣子，心里某個角落，微微動了一下。

和穆斯年他們的扭曲欲望、方知有的精明算計、沈川澤的單蠢無知都不同。

他的眼神很干凈。

帶著一種純粹的，不求回報的守護。

我接過瓷瓶，指尖不經(jīng)意地擦過他的掌心。

他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

“謝謝。”我摩挲著微涼的瓷瓶，“以后不必如此。我的路，我自己會走。”

裴少珩抬起頭，目光復(fù)雜地看著我，里面有擔(dān)憂，有不解，最終化為一種堅定的溫柔。

“我知道。”他聲音很輕，卻清晰，“我沒想攔你。只是……如果你需要，我永遠在。”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zhuǎn)身融入夜色，消失不見。

干脆利落。

我握著那瓶金瘡藥，站在窗前，久久未動。

裴少珩。

或許，是這個冰冷扭曲的世界里，唯一一點意外的溫度。

幾天后，我在花園遇到了方知有。

他似乎是特意等在那里。

“宋大小姐近日深居簡出，讓方某好生掛念。”他笑容依舊溫潤，但眼底多了幾分勢在必得的熱切。

“方世子說笑了。”我疏離地回應(yīng)。

“后日西山有場詩會，京中才子佳人都會前往，不知宋小姐可否賞光？”他發(fā)出邀請，“方某可親自為小姐引路。”

我看著他，知道不能再拒絕了。

再拒絕，這條毒蛇可能會失去耐心，或者轉(zhuǎn)向別的目標(biāo)。

是時候，收網(wǎng)了。

我故作猶豫，然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中，輕輕點了點頭，“那……便有勞方世子了。”

方知有眼中閃過一抹得逞的精光。

他自以為布置的英雄救美局，終于要派上用場了。

卻不知，我為他準(zhǔn)備的，是請君入甕。

西山詩會那日，我打扮得素雅得體，既不奪人眼球，也不失身份。

方知有親自來接，馬車華貴，態(tài)度殷勤備至。

一路上，他侃侃而談，展現(xiàn)著學(xué)識和風(fēng)趣，試圖營造一種曖昧的氛圍。

我偶爾附和兩句，扮演著一個對京城充滿好奇、又帶著點初來乍到不安的少女。

馬車行至一段相對僻靜的山路時，意料之中的意外發(fā)生了。

幾個蒙面持刀的大漢從樹林里跳了出來，攔住了去路。

車夫嚇得瑟瑟發(fā)抖。

方知有立刻將我護在身后，厲聲喝道，“你們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想干什么？”

為首的匪徒粗聲粗氣，“少廢話！把錢財和女人留下！”

方知有英勇地與之周旋，甚至不慎被劃破了衣袖。

我懶洋洋地看著他費心勞力的表演。

待到時機差不多了。

悄悄地打了個無聊的哈欠，一秒入戲，躲在他身后，指尖微微發(fā)抖，聲音帶著哭腔，“方世子，怎么辦……我好怕……”

方知有一邊抵擋，一邊回頭安慰我，“別怕！有我在！”

他大概以為，下一刻他安排的人就會恰到好處地失手，讓他受點兒輕傷，然后他就能艱難地?fù)敉朔送剑A得我的感激和依賴。

多拙劣多幼稚啊。

可惜。

我早就通過王婆子零碎的信息和裴少珩暗中的查探，摸清了他找的是哪伙地痞，甚至連他們埋伏的具體位置和行動時間都一清二楚。

并且，我不小心地把這個消息，通過某個無意的渠道，泄露給了最近正在嚴(yán)打京城周邊治安的巡城御史。

就在方知有準(zhǔn)備受傷的當(dāng)口，山道盡頭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和呵斥。

“前方何人鬧事！巡城御史在此！”

聲音洪亮，帶著官威。

那幾個匪徒臉色大變，顯然沒料到會有官兵出現(xiàn)。

方知有也瞬間僵住，溫潤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措手不及的慌亂。

“撤！”匪首當(dāng)機立斷，幾人就要鉆回樹林。

“拿下！”巡城御史一聲令下，身后兵丁如狼似虎地?fù)淞松先ァ?

場面一時雞飛狗跳。

方知有站在原地，袖中的手緊緊攥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精心設(shè)計的局，不僅沒能俘獲芳心，反而惹了一身騷！

8

這些地痞若是被抓住，順藤摸瓜查到他頭上……

雖然不至于傷筋動骨，但絕對是一樁丑聞！

我適時地從他身后探出頭，臉上還掛著驚魂未定的淚珠，怯生生地問，“方世子，你沒事吧？剛才……剛才好可怕……多虧了這些官爺……”

方知有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比哭還難看，“沒……沒事了。”

他看著我那雙純凈無辜、滿是依賴的眼睛，一股邪火憋在眸底，無處發(fā)泄。

處理完現(xiàn)場，詩會是去不成了。

回程的馬車上，氣氛壓抑。

方知有沉默不語，顯然在思考哪里出了紕漏。

快到國公府時，我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回過神，看向我。

我眼中含淚，楚楚可憐，“方世子，今日之事……會不會連累你的名聲？都怪我……若不是為了帶著我……”

方知有看著我這副模樣，眼底的疑慮稍稍散去一些。

他放柔聲音安撫，“不怪你，是那些匪徒太過猖獗。你放心，我會處理干凈，不會影響你的清譽。”

我破涕為笑，眼中滿是感激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傾慕。

“方世子，你真好。”

下車時，我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復(fù)雜，帶著劫后余生的依賴，和一點點被英雄救美后的羞澀。

然后迅速轉(zhuǎn)身，快步進了府門。

留給方知有一個充滿想象空間的背影。

今天的事情搞砸了。

但……

我最后那個眼神，又必然讓他覺得，這一趟并非全無收獲。

這種不確定，這種抓心撓肝的感覺，一定會讓他極度不適，但又莫名地去胡思亂想。

他以為他在第五層。

卻不知，我早就在大氣層，看著他在第一層掙扎。

經(jīng)過西山之事，方知有沉寂了幾天。

似乎在查證，也在重新評估我。

穆斯年則變得更加聽話。

他不再深夜闖來，但總會用各種笨拙的方式，在我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偶遇”，送上一些稀奇的玩意兒，或者只是遠遠地看著。

那眼神，像極了等待主人命令的大型犬。

沈川澤則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他不再主動挑釁，但每次見到我，眼神都復(fù)雜得像一團亂麻，有屈辱，有不甘，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被碾壓后的崇拜。

宋清瑤坐不住了。

她眼看著自己的舔狗對我一個個態(tài)度曖昧起來，危機感前所未有的強烈。

尤其，當(dāng)太后壽宴的請柬，正式送到我手上時，她徹底瘋了。

這意味著，父親承認(rèn)了我的身份，我將正式出現(xiàn)在京城頂級的社交圈。

她不能容忍。

壽宴前夜，她帶著幾個心腹丫鬟，直接闖進了汀蘭水榭。

“宋今禾！你這個賤人！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蠱惑了父親！”她面目猙獰，早已沒了平日偽裝的溫婉。

我正對鏡梳妝，透過銅鏡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覺得有些可笑。

“妹妹這話從何說起？父親不過是秉公處理，還我該有的身份罷了。”

“你放屁！”宋清瑤沖過來，想搶我手中的梳子，“你一個鄉(xiāng)下長大的野種，也配跟我平起平坐？也配去參加太后壽宴？你做夢！”

我輕松地避開她的手，站起身，轉(zhuǎn)身面對她。

身高上，我略微壓過她一點。

氣勢上，更是天壤之別。

“我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我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宋清瑤，偷來的東西，終究是要還的。你享受了十五年，也該知足了。”

“還？還給誰？你嗎？”宋清瑤尖聲大笑，帶著破罐子破摔的瘋狂，“你以為你贏了？我告訴你，只要我在一天，你就別想好過！穆斯年、方知有、沈川澤……他們不過是一時被你迷惑！最終，他們都會回到我身邊！我才是國公府唯一的千金！”

“是嗎？”我微微歪頭，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可惜，你的穆小將軍，現(xiàn)在只想做我的狗。你的方世子，正為如何獲取我的青睞而絞盡腦汁。至于你的沈公子……”

我頓了頓，欣賞著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他輸給我的那塊玉佩，質(zhì)地不錯，我打算……熔了打個新首飾。”

“你！”宋清瑤氣得渾身發(fā)抖，揚手就向我扇來。

我精準(zhǔn)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她瞬間痛呼出聲。

8

“省省吧。”我湊近她，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冰冷地說，“你的那些手段，太低級的。想玩，我奉陪到底。不過，提醒你一句，玩火……是會自焚的。”

我甩開她的手。

宋清瑤踉蹌幾步，被丫鬟扶住。

她看著我，眼神里終于露出了清晰的恐懼，但更多的，是滔天的恨意。

“宋今禾，你給我等著！壽宴上，我要你身敗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放下狠話，她帶著人狼狽離開。

我看著她的背影，眼神漸冷。

永世不得翻身嗎？

那我就成全你為自己選的這個結(jié)果吧。

正好。

也該做個了斷了。

太后壽宴，宮中一派喜慶祥和。

這是我第一次正式在京城頂級權(quán)貴圈亮相。

一身水藍色宮裝，淡掃蛾眉，珠翠點綴得恰到好處。

沒有刻意張揚，卻足以吸引無數(shù)目光。

平靜，從容，甚至帶著一絲疏離的淡漠。

與周圍精心打扮、爭奇斗艷的貴女們截然不同。

宋清瑤跟在我身邊，努力維持著溫婉的笑容，但眼神深處的嫉恨和緊張，幾乎要溢出來。

我知道，她準(zhǔn)備了大禮給我。

果然，在獻壽禮的環(huán)節(jié)，輪到我時，宋清瑤突然上前一步，盈盈拜倒，聲音清脆。

“太后娘娘，家姐自幼流落民間，近日方才歸家，感念天恩，日夜不休，親手繡制了一幅《百壽圖》，聊表孝心，雖技藝粗淺，卻是一片赤誠，請?zhí)竽锬镄{！”

她身后，她的丫鬟捧著一卷錦緞上前。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好奇，有審視。

當(dāng)然，也有等著看笑話的。

一個鄉(xiāng)下長大的丫頭，能繡出什么像樣的東西？更何況是《百壽圖》這種極其考驗功底和耐心的繡品。

這分明是要我當(dāng)眾出丑！

我瞥了一眼宋清瑤。

她低著頭，嘴角勾起惡毒的弧度。

不就是買通了我院里的丫鬟，把我原本準(zhǔn)備的一方難得的古硯換成了她準(zhǔn)備的繡工拙劣不堪的《百壽圖》嗎？

然后只等畫卷展開，我的欺君之罪和粗鄙無知就會坐實！

就這小手段，有什么值得她興奮的？

太后聞言，倒是來了些興趣，“哦？呈上來瞧瞧。”

太監(jiān)上前，接過畫卷，緩緩展開——

宋清瑤激動地屏住呼吸，期待著那拙劣的繡工暴露在眾人眼前的那一刻。

然而……

畫卷完全展開。

上面并非歪歪扭扭的壽字，而是一幅氣勢恢宏的《萬里江山圖》！

繡工精湛，針法細(xì)膩，層巒疊嶂，江河奔流，仿佛能聽到驚濤拍岸之聲！

更令人驚嘆的是，那綿延的山脈走勢，隱約構(gòu)成了一個蒼勁古樸的“壽”字。

巧奪天工！

滿殿皆驚！

太后猛地坐直了身體，眼中滿是驚艷，“這……這是……”

我理了理衣袖，上前一步，屈膝行禮，聲音平穩(wěn)：“太后娘娘鳳體康健，福澤天下，乃萬民之幸。臣女拙作，愿我朝江山，永固如畫，愿太后福壽，綿延如川。此繡品，名為《江山永壽圖》。”

寂靜之后，是滿堂的喝彩與贊嘆。

“妙啊！太妙了！”

“這繡工，這意境！絕了！”

“沒想到宋大小姐還有這般手藝！”

宋清瑤徹底傻了眼，臉色慘白如紙，難以置信地瞪著那幅繡圖。

我側(cè)過頭，對她露出一個極淡的，卻冰冷刺骨的笑容。

用眼神清清楚楚地告訴她：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既然早就知道她會動手腳，那我就將計就計，提前準(zhǔn)備了這份真正的壽禮。

那方古硯，不過是個幌子。

宋清瑤看著我的笑容，全身冒著無限的恐懼。

她終于意識到，她要完了。

但她的神色里還是蘊著濃濃的不甘心。

就在太后笑著要賞賜我的時候，宋清瑤像是豁出去一般，猛地沖到大殿中央，撲通跪下，聲音凄厲——

“太后娘娘！臣女有罪！臣女要揭發(fā)！宋今禾她……她并非鎮(zhèn)國公府血脈！她是李嬤嬤不知從何處找來的野種，冒充我國公府千金！她欺君罔上！其心可誅！”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我和宋清瑤。

鎮(zhèn)國公宋啟程臉色劇變，猛地起身，“清瑤！休得胡言！”

寵妾李氏更是嚇得魂飛魄散。

我站在原地，面對這石破天驚的指控，臉上沒有任何驚慌。

反而，緩緩地，露出了一個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笑容。

終于，等到這一刻了。

9

我等的，就是她狗急跳墻，親自把這最大的把柄，送到我面前。

金鑾殿上，落針可聞。

太后的臉色沉了下來，“宋二小姐，你可知道，污蔑嫡姐，混淆血脈，是何等大罪？”

宋清瑤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狀若瘋癲，“臣女知道！臣女愿以性命擔(dān)保！句句屬實！是李嬤嬤親口承認(rèn)的！是她當(dāng)年偷換了孩子！宋今禾根本就是個來歷不明的野種！”

她豁出去了，只想把我拖下水，完全沒考慮過后果。

或者說，她以為只要扳倒我，父親和姨娘自然會保她。

愚蠢。

我上前一步，對著太后和皇上深深一拜，聲音清晰而冷靜，“太后娘娘，陛下明鑒。臣女身份，確有隱情。但并非如妹妹所言。”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我抬起頭，目光掃過臉色慘白的宋啟程和李氏，最后落在宋清瑤身上，帶著悲憫和一絲嘲諷。

“妹妹，你口口聲聲說李嬤嬤親口承認(rèn)。那你可知，李嬤嬤現(xiàn)在何處？”

宋清瑤一愣。

我拍了拍手。

殿外，裴少珩親自押著一個被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嘴里塞著布團的老婦人走了進來。

正是李嬤嬤！

她看到殿內(nèi)情形，尤其是看到宋清瑤和我，頓時面如死灰，癱軟在地。

“李嬤嬤，”我走到她面前，扯掉她口中的布團，“當(dāng)著太后和陛下的面，你把當(dāng)年如何受李氏指使，偷換嬰孩，以及……鎮(zhèn)國公知情卻默許之事，從實招來吧。”

李嬤嬤渾身發(fā)抖，看了一眼面無人色的李氏，又看了一眼眼神冰冷的宋啟程，知道大勢已去。

在絕對的威壓和裴少珩暗中掌握的、關(guān)于她孫子性命的威脅下，她涕淚橫流，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所有罪行。

如何受李氏指使，如何偷換孩子，如何將我丟棄又因一時心軟交給農(nóng)戶，如何與王婆子聯(lián)系，以及……

鎮(zhèn)國公宋啟程在發(fā)現(xiàn)真相后，為了府邸顏面和平衡李氏娘家勢力，選擇默許，并打壓真正的嫡女。

真相大白！

滿朝震驚！

這不僅僅是后宅陰私，更是涉及欺君的大罪！

宋啟程噗通一聲跪下，冷汗涔涔，“臣……臣有罪！”

李氏更是直接暈了過去。

宋清瑤呆若木雞，癱坐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完了吧。

她不僅沒能扳倒我，反而親手揭開了這最不堪的真相，把她的親生母親李姨娘和叫了這么多年爹的鎮(zhèn)國公都推向了深淵。

我站在大殿中央，承受著各種復(fù)雜的目光，脊背挺直。

“太后娘娘，陛下，”我再次開口，“臣女流落民間十五年，受盡苦楚，近日方知身世。蒙父親不棄，接回府中。本以為骨肉團聚，卻不想……妹妹竟因一己私欲，勾結(jié)生母李氏，構(gòu)陷嫡姐，更在太后壽宴之上，口出狂言，擾亂圣聽，其心可誅！”

我將矛頭精準(zhǔn)地對準(zhǔn)了宋清瑤和李氏。

“至于父親，”我看向跪地發(fā)抖的宋啟程，語氣沉重，“雖有過失，但念及他與宋清瑤多年父女之情，以及最終迷途知返，接回臣女，懇請?zhí)蟆⒈菹聫妮p發(fā)落。”

這番話，既坐實了宋清瑤和李氏的罪，又給了宋啟程一個臺階，把他部分責(zé)任歸為受蒙蔽和顧念親情。

宋啟程難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復(fù)雜。

他明白，這是我給他的交易。

他保我地位，我保他部分顏面和爵位。

皇上和太后低聲商議片刻。

最終，頒布了旨意。

李氏，心腸歹毒，混淆血脈，賜白綾。

宋清瑤，并非國公府血脈，構(gòu)陷嫡姐，擾亂宮宴，剝奪一切封號，貶為庶民，逐出國公府，其生父生母，也就是李嬤嬤的兒孫，流放三千里。

鎮(zhèn)國公宋啟程，治家不嚴(yán)，欺君罔上，但念其有功于社稷，且迷途知返，罰俸三年，閉門思過一個月，爵位保留。

而我，宋今禾，受盡委屈，堅毅聰慧，正式確認(rèn)為鎮(zhèn)國公府唯一嫡女，繼承一切應(yīng)有榮譽和權(quán)利。

塵埃落定。

侍衛(wèi)上前，拖走了狀若瘋癲、哭喊求饒的宋清瑤，和已經(jīng)軟成一灘爛泥的李氏。

宋清瑤被拖過殿門時，回頭看了我最后一眼。

那眼神里，充滿了無盡的悔恨、怨毒和絕望。

我平靜地回視著她，用口型無聲地說：“再見了，妹妹。”

10

“你的報應(yīng)，才剛剛開始呢。”

經(jīng)此一役，我在鎮(zhèn)國公府的地位徹底穩(wěn)固。

宋啟程經(jīng)過此事，仿佛老了十歲，府中中饋大權(quán)，漸漸落入了我的手中。

我雷厲風(fēng)行地整頓家務(wù)，該賣的賣，該打發(fā)地打發(fā)，安插進我自己的人。

用的是上輩子管理跨國集團的手段，對付這些后宅仆婦，簡直降維打擊。

國公府很快氣象一新，效率倍增，連帶著一些虧損的產(chǎn)業(yè)也開始扭虧為盈。

宋啟程看著賬本，心情復(fù)雜，但最終選擇了默許。

畢竟，一個有能力、有手段，并且某種程度上保住了他和爵位的女兒，比一個只會哭鬧惹禍的蠢貨強太多。

宋清瑤那些舔狗，都慢慢成為我嫌棄的“后宮”。

這些人反應(yīng)各異。

穆斯年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跑來表忠心，眼神熾熱得像要把我融化。

“主人，任何事，請吩咐。”他跪在我面前，姿態(tài)謙卑。

我丟給他一份名單，上面是幾個曾經(jīng)參與欺辱原主的，家世不算頂級的紈绔名字。

“給你三天時間，我不想再在京城看到他們。”

穆斯年接過名單，眼中閃過嗜血的光芒，“是！”

他享受這種為我執(zhí)行懲罰的快感。

幾天后，那幾個紈绔家族便以各種理由離京或被外放，徹底消失在京城圈子。

方知有再次登門。

這次，他收斂了那套溫潤公子的做派，眼神更加深邃，也更加直接。

“宋今禾，我輸了。”他看著我，語氣帶著一絲自嘲和更多的興味，“輸?shù)眯姆诜！?

“所以？”我挑眉。

“所以，我想換個方式。”他走近，聲音壓低，“做不了你的入幕之賓，做你的合作伙伴，如何？方家的人脈和資源，隨你取用。我只求……能站在離你最近的地方看著你。”

他聰明地選擇了對我最有利，也最能接近我的方式。

“可以。”我點頭，“正好，城西那幾間綢緞莊的生意，我覺得可以做得更大。方世子有興趣入股嗎？”

方知有笑了，這次是真心實意地笑，“求之不得。”

他知道這是利用，但他甘之如飴。

可能他甚至開始享受這種被我掌控和利用的感覺。

這讓他覺得，自己在我生命里，至少還有價值。

沈川澤則簡單直接得多。

他扛著一個巨大的箱子來到我院子里，哐當(dāng)一聲放下，里面全是金銀珠寶。

“我……我入股！”他梗著脖子，臉有點兒紅，“以后你做生意，都算我一份！賺了虧了都無所謂！”

他看著我的眼神，依舊復(fù)雜，但那份屈辱已經(jīng)淡去，變成了純粹的、近乎盲目地崇拜和追隨。

“跟著你，有肉吃！”他補充了一句，像個急于表忠心的狗子。

我被他逗笑了，隨手拿起一塊金錠掂了掂，“好啊，正好缺個錢袋子。”

11

沈川澤眼睛一亮，用力點頭，仿佛得到了天大的夸獎。

而裴少珩。

他依舊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幫我處理一些暗中的麻煩，在我疲憊時，默默遞上一杯安神茶。

他從不索求什么，只是安靜地站在我身后，像我的影子，也像我最堅固的盾。

我曾問他，“你想要什么？”

他沉默片刻，搖搖頭，“看你站得高，走得穩(wěn)，就好。”

我看著他清澈的眼睛，第一次，在這個世界，感覺到了一絲名為安心的情緒。

也許，瘋批如我，也需要一個可以完全放松的港灣。

一年后。

鎮(zhèn)國公府已是我說了算，宋啟程幾乎不管事。

我的商業(yè)版圖迅速擴張，憑借現(xiàn)代理念和方知有、沈川澤提供的資源，富可敵國。

甚至連皇上都聽聞了我的“點金之手”，直接給了我皇商的特權(quán)。

穆斯年成了我手中最鋒利的刀，負(fù)責(zé)清理所有明里暗里的阻礙，兇名更盛，但在我面前，溫順得像只被馴服的豹子。

方知有成了我最得力的商業(yè)伙伴兼白手套，替我處理那些見不得光的交易。

他樂在其中，享受著這種與我共舞的刺激，盡管深知自己永遠得不到我的心，卻也沉溺于此，無法自拔。

沈川澤是我最忠誠的錢袋子和宣傳委員，到處吹捧我的神跡，心甘情愿被我驅(qū)使。

至于宋清瑤？

據(jù)說被逐出府后，流落街頭，不到三個月，就被人發(fā)現(xiàn)在最下等的暗娼館里，渾身潰爛，神志不清，沒多久就咽了氣。

這里面居然也有她那三個曾經(jīng)最忠實的舔狗的手筆。

惡有惡報。

而我，站在翻新擴建后的國公府最高閣樓上，俯瞰著下方燈火璀璨、日益繁華的京城。

裴少珩安靜地站在我身側(cè)，為我披上一件外袍。

下方庭院里，穆斯年正在巡視，方知有和沈川澤似乎為了某個生意項目爭論不休。

他們都臣服于我，以各種方式，圍繞在我身邊。

我微微勾起唇角。

腦海中響起久違的系統(tǒng)提示音：

【逆襲成功。女主命運已徹底改變。系統(tǒng)解綁中……】

【祝主人，在這個世界，繼續(xù)您精彩的人生。】

系統(tǒng)消失了。

但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從地獄爬回來，然后，坐上屬于我的王座。

這種感覺，不賴。

我微微后靠，感受著夜風(fēng)的清涼。

裴少珩的氣息安穩(wěn)地就在身邊。

樓下那幾個男人的聲音隱隱傳來，帶著爭執(zhí)，卻也透著一種詭異的和諧。

我閉上眼。

這盤棋，我才剛落下第一子。

未來，還長著呢。

（全文完）